我对着梳妆镜第三次调整珍珠耳钉的位置时,玄关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声响。镜中映出林修远扯松领带的动作,藏蓝西装上沾着几点雨渍。
"不是说今天要加班?"我的指尖在钻石项链上停顿。
他避开我的目光,从公文包取出天鹅绒礼盒:"临时取消会议了。"盒子里躺着条玫瑰金手链,吊坠是两只交颈天鹅——和去年、前年、大前年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一模一样。
浴室水声响起时,我掀开他随手扔在脏衣篓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内侧有枚残缺的唇印,珊瑚色,边缘晕染着熟悉的香奈儿五号——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声称整日待在实验室的基因工程教授身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我蜷缩在飘窗上翻看银行流水。18:07分的消费记录显示他在国金中心刷卡购买了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手袋,而此刻那个价值六位数的包并不在我们的衣帽间。
"在看什么?"林修远带着沐浴露的潮气从背后拥来。
我熄灭屏幕,任由他温热的唇落在颈侧:"学生论文。"他的手掌抚过我丝质睡裙下的腰线,无名指上的婚戒硌得皮肤发疼。床头灯熄灭的瞬间,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想起七年前他跪在实验室用移液管拼成的求婚戒指。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站在国金中心专卖店里。SA涂着珊瑚色唇膏的笑容在听到我描述时突然凝固:"林先生确实取走了预定三个月的限量款,当时还特意嘱咐要用紫罗兰包装纸。"
监控画面里,我的丈夫正温柔地替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整理围巾。女孩仰头说笑的侧脸让我心脏骤停——那分明是二十岁时的我自己。
跟踪第五天,黑色奔驰驶入老城区某栋公寓。我躲在巷口看着林修远按下502室门铃,米色窗帘后很快映出相拥的人影。手机相册里存着私家侦探发来的资料:苏蔓,22岁,S大文学院在读,父母离异,账户每月5号固定入账十万元。
当502室灯光熄灭,我戴着橡胶手套撬开老式门锁。玄关地毯下压着备用钥匙,这曾是我们恋爱时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推开门刹那,浓烈的紫罗兰香薰中,整面照片墙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上百张我的特写,吃饭的、看书的、甚至熟睡时的模样。
梳妆台上摆着用空的SK-II神仙水瓶,旁边相框里是林修远与苏蔓在迪士尼的合影。女孩戴着星黛露发箍,手里拎着的正是那个失踪的限量款手袋。当我打开衣柜准备取证时,整排连衣裙让我如坠冰窟:这些全是按照我大学时期穿衣风格复刻的仿版。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我碰倒香水瓶。屏幕上"妈妈"的来电显示持续闪烁,而通讯录里我的备注是——"正品"。
陈铎把档案袋推过来时,窗外正滚着闷雷。这个退役刑警开的侦探事务所藏在菜市场二楼,空气里飘浮着卤煮与发霉档案混合的古怪味道。
"林修远在苏蔓老家买了套房,用的是一家空壳公司。"他指着购房合同复印件,"有趣的是,这公司同时还是你任职的私立医院的控股方。"
我捏着苏蔓的病历复印件,指尖在"卵母细胞冷冻"几个字上发颤。这个月她连续三次出现在生殖医学中心,而最后一次就诊日期,正是林修远推说要去柏林参加学术会议的那周。
暴雨冲刷着车窗,我死死攥着方向盘。后视镜里,苏蔓正从便利店出来,白色棉布裙被雨水浸透也浑然不觉。她走路时习惯性将碎发别到耳后的动作,让我想起二十岁那年林修远说我这个姿势"像受惊的蝴蝶"。
跟踪第三天,她拐进了城中村的成人用品店。隔着雾蒙蒙的玻璃,我看见她将牛皮纸袋塞进香奈儿手袋——那里面装着五盒促排卵药物,足够让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患者七窍流血。
"她活不过三个月。"陈铎在电话里说。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你猜我在她医疗记录里发现了什么?所有处方医生签名都是林修远的师弟。"
深夜的实验室亮着诡异的红光。我刷开权限卡时,安保系统突然发出刺耳警报。走廊尽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等我冲过去时,只看到培养箱里漂浮的胚胎样本,标签上赫然写着:XM-0927。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苏蔓的短信带着挑衅的甜腻:"明早十点,旋转餐厅见?修远说你最喜欢靠窗的座位。"
我站在衣帽间对着两件连衣裙犹豫不决。左边是林修远去年送的真丝礼服,右边是苏蔓常穿的棉布白裙。最后我涂上珊瑚色唇膏,把监听器藏进玫瑰金手链——那对交颈天鹅的眼睛闪着冰冷的蓝光。
苏蔓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她摆弄餐刀的动作让我瞳孔收缩——那是林修远切牛排时的特殊手势,将刀刃倾斜三十度轻轻推拉。
"姐姐知道修远为什么总买紫罗兰吗?"她突然凑近,锁骨处的红痕像蜿蜒的毒蛇,"他说你车祸后信息素变得浑浊,需要这种味道来......"她故意停顿,"来维持幻觉。"
我的叉子撞在骨瓷盘上发出脆响。落地窗外,陈铎伪装成外卖员的身影正掠过街角。藏在手袋里的录音笔持续运转,却录到她接下来那句轻如叹息的话:"其实我们都是赝品,你说是吗?」
洗手间的镜面映出两张相似的脸。苏蔓补妆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闻到了吗?那种腐烂的紫罗兰味道。"她神经质地笑起来,"他在每个替身身上都种了这个,就像给实验鼠打标签。"
跟踪她的第七天,我目睹了最荒诞的场景。深夜的码头仓库前,苏蔓将香奈儿手袋递给戴口罩的男人。月光照亮交易瞬间——那分明是上周死在医疗事故中的产科主任。
更诡异的是,当男人转身时,后颈处露出硬币大小的紫罗兰纹身。这个图案我在林修远的实验室见过,印在某个绝密项目的封面上。
暴雨夜,我再次潜入502室。这次在床底发现了带密码的保险箱,尝试输入我们结婚纪念日时,提示音发出嘲讽般的嗡鸣。当我颤抖着输入苏蔓生日,箱子弹开的瞬间,整栋楼突然断电。
应急灯绿光里,保险箱最上层摆着林修远与苏蔓的婚纱照。第二层是整盒促排卵药的空包装,最底下压着泛黄的诊断书——患者姓名竟是我自己,日期显示七年前,诊断结果栏赫然写着:子宫腺肌症,受孕概率0.27%。
手机突然在死寂中炸响,苏蔓的尖叫刺破耳膜:"救...救我!他发现了!"通话被掐断前,我听到重物滚落楼梯的闷响。当赶到她公寓时,只见防盗门虚掩,客厅地板上散落着带俄文的药盒,而本该在海外出差的林修远,此刻正站在血泊中央。
苏蔓的尸体像破碎的洋娃娃横陈在楼梯转角,后脑勺在石灰墙上拖出暗红轨迹。我死死攥着楼梯扶手,看着林修远弯腰捡起染血的俄文药盒,月光将他镜片折射成两把冰刀。
"小纭,你来得正好。"他掏出手帕擦拭指尖,"苏蔓偷了实验室的基因药剂,我正在......"
尖叫声刺破夜空时,我才发现802室的老太太正举着手机录像。警笛声由远及近,林修远突然抓住我手腕往血泊里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入婚戒凹槽。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警官把现场照片甩在桌上:"苏蔓指甲里提取的皮肤组织与您DNA匹配,死者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您,楼道监控显示您是最后进入现场的人。"
"我要见律师。"我盯着单向玻璃后的阴影,"顺便提醒你们查查死者体内促排卵药物浓度,还有她交易对象的尸检报告。"
保释手续办完已是凌晨三点。陈铎在停车场阴影里抽烟,火星明灭间照亮他手里的档案袋:"苏蔓死前半小时,往瑞士账户转了五百万。"他顿了顿,"汇款方是你名下的海外公司。"
解剖报告从指间滑落。法医在苏蔓子宫里发现三个未着床的胚胎,基因检测显示父系染色体存在CRISPR编辑痕迹——这正是林修远主持的基因优化项目。
手机突然弹出视频邮件。点开瞬间,我撞翻了咖啡杯——监控画面里,"我"正跨坐在林修远腿上解他衬衫纽扣,背景是苏蔓公寓的紫罗兰墙纸。日期显示是上周三,而那天我分明在杭州参加学术会议。
"替身戏码。"陈铎指着视频里女人耳后的痣,"你有吗?"镜子里,我左耳后方光洁如新。但当我放大视频细节,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女人锁骨处粘着片紫罗兰花瓣,那正是林修远实验室培养的转基因品种。
再次潜入实验室时,我戴着陈铎给的信号屏蔽器。冷藏柜里排列着上百支紫色药剂,标签标注着不同编号。当扫描到XM-0927时,警报声骤然炸响,我慌忙将药剂塞进口红管,却撞进来取样本的研究员。
"师母?"实习生小周吓得托盘差点翻倒,"林教授说这些是抗癌新药......"
我突然按住他肩膀:"上周三谁来过实验室?"在他支吾间,我瞥见他白大褂口袋里的星黛露挂件——和苏蔓手机链一模一样。
暴雨倾盆的深夜,我闯进苏蔓的秘密储物柜。紫色药剂在试管里泛着妖异的光,手机云盘最新上传的视频刺痛双眼:二十岁的我躺在手术台上,林修远正在往静脉注射紫色液体,屏幕右下角日期是2016年9月27日。
记忆突然裂开豁口。那年秋天我明明在准备考研,为何视频里的场景如此真实?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哆嗦着点开苏蔓的加密日记,最新条目停留在昨夜:
「他发现了孩子携带我的基因,说要启动净化程序。原来所谓完美爱情,不过是培育基因容器的骗局。林纭姐,我们都是......」
防盗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我的阅读。林修远举着镇静剂逼近,镜片反光遮住瞳孔:"小纭,该打加强针了。"我抄起花瓶砸过去时,窗外闪过红点——陈铎的狙击枪正对准他眉心。
三天后的认尸间,我掀开白布的手僵在半空。躺在冷柜里的女人穿着我的真丝睡裙,耳后有颗嫣红的痣。法医说这是从护城河打捞上来的无名尸,DNA与我的牙刷完全匹配。
"林太太,解释下这个吧。"王警官推来平板电脑,便利店监控显示"我"正在购买登山绳与漂白剂,而那个时间段我正在医院值班——监控里胸牌上的工号却是七年前停用的旧编码。
殡仪馆的焚化炉前,林修远哭得撕心裂肺。当他颤抖着抚摸女尸手腕的玫瑰金手链时,我悄悄拍下他颈后的紫罗兰纹身——和陈铎发来的境外杀手照片完全一致。
深夜,我抹去所有电子痕迹登上飞往云南的航班。关机前最后收到的视频里,整容成我的女人正在亲吻林修远,背景音是海浪声。当我放大她锁骨处的疤痕时,突然想起七年前车祸现场,玻璃碎片正是扎在这个位置。
殡仪馆的香灰味还黏在鼻腔里,我已经站在云南边境的民宿窗前。老板娘送来的普洱茶飘着紫罗兰香,这让我想起苏蔓公寓里那些阴魂不散的照片墙。
"您要的酸角糕。"服务员放下碟子时,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银色十字架——和视频里境外杀手佩戴的一模一样。我假装失手打翻茶盏,热水泼在她手背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个硬币大小的紫罗兰纹身。
深夜的衣柜成了临时避难所。我攥着修眉刀监听门外动静,却听到老板娘在走廊轻笑:"三个实验体都投放成功了,医生。"她说的德语夹杂着瑞士口音,这让我想起林修远书柜里那本《荣格与脑神经科学》。
逃亡第七天,我在泼水节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那个戴傣族银饰的妇人正在舂米,她抬头擦汗时,左眼下的泪痣和我车祸前的照片分毫不差。更恐怖的是,当她弯腰时,后颈浮现的条形码编号正是XM-0927。
"要纹身吗?"银器店老板突然扣住我手腕,他的白化病手指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快逃。玻璃柜台倒影里,两个戴斗笠的男人正用手机比对我的侧脸。
暴雨冲刷着橡胶林的夜晚,我蜷缩在废弃教堂告解室。陈铎的加密邮件就在这时涌入:"林修远被捕时正在销毁胚胎样本,但他手机里有段你的分娩视频,日期是2019年3月。"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2019年春天我明明在德国进修,可是当点开视频,产床上女人嘶吼的声纹曲线与我的完全重合。镜头扫过病房日历的瞬间,我发现了更惊悚的细节——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比正常流速慢1.28倍。
黎明时分,我闯进边境黑诊所。当X光片显示子宫内有陈旧性剖宫产疤痕时,老医生吓得烟头掉在键盘上:"这疤痕至少五年了,但你的腹部......"
解剖刀划开下腹皮肤的瞬间,我证实了最可怕的猜想。那道被植皮掩盖的疤痕里,藏着微型芯片,上面刻着和苏蔓公寓保险箱相同的密码。而当我将芯片插入读卡器,屏幕弹出的实验日志让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2016.09.27 第27次记忆覆盖成功,实验体坚信自己遭遇车祸,顺利植入虚构的考研记忆。」
「2019.03.15 3号实验体分娩时出现排异反应,不得不启用4号克隆体继续观测。」
「2023.05.20 7号实验体与本体产生镜像认知,启动净化程序。」
视频窗口自动播放起监控录像。穿着白大褂的"我"正给病床上的女孩注射药剂,而那个昏迷的女孩,长着和苏蔓一模一样的脸。更令人作呕的是,实验室墙上的荣誉证书显示,主研究员居然是我自己。
手机突然收到林修远的视频邀请。镜头里他穿着囚服,背后的铁窗却映出瑞士雪山的轮廓:"小纭,看看谁来了?"当他侧身让开画面,我看到了正在插花的母亲——她右耳后的紫罗兰纹身新鲜得还在渗血。
"游戏该结束了。"心理医生宋清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这曾是我的毕业论文导师,"还记得你的杏仁核移植手术吗?现在走到窗前,数三下。"
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移动。当我数到"三",对面楼顶的狙击镜反光正好照在瞳孔上。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芯片在脑内发出机械音:「记忆重置程序启动,5,4,3......」
再次醒来时,我穿着真丝睡裙躺在熟悉的卧室。林修远端着早餐微笑,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诡异的光:"做噩梦了?"床头电子钟显示2023年5月20日,苏蔓死亡前七天。
但当我冲进衣帽间,那个消失的限量款手袋正静静躺在柜顶。更恐怖的是,手机通讯录里陈铎的号码变成了空号,而搜索引擎显示:退役刑警陈铎于2019年殉职。
我站在圣心疗养院33楼,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倒影。七种不同色号的口红试在手臂内侧,最后选择了苏蔓常用的珊瑚橘——这是进入这间全封闭诊疗室的通关密码。
「身份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时,我按住了发抖的左手。昨天从子宫取出的芯片显示,宋清淮的诊疗室藏着整个项目的中央数据库,而今天正是他每月为「特殊患者」做心理评估的日子。
门内传来佛手柑香薰的气息。宋清淮背对门坐着写病历,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梵文纹身,那是我在芯片资料里见过的清除行动标记。
"第几次循环了?"他突然开口,钢笔尖在纸上戳出墨点,"这次居然能撑到来找我,看来XM-0927的代谢速度比预期慢23%。"
我故意让真丝衬衫滑下右肩,锁骨处的紫罗兰疤痕在顶灯下泛着荧光。这是今早用林修远的激光笔伪造的,根据芯片记录,所有淘汰品都会在这个位置出现溃烂。
"医生不是说过吗?"我模仿视频里克隆体的语气,"只要乖乖当容器,就能永远活在修远的爱里。"
宋清淮转身的瞬间,我掀翻了诊疗床。暗门在书架后方显现,冷藏柜里上百支紫色药剂微微震颤。当看到操作台上那本《人格移植操作手册》时,我终于证实了最可怕的猜想——封皮上的作者签名,竟是我二十岁时的笔迹。
警报声骤然炸响。我抢过宋清淮的权限卡刷开主机,监控画面里无数个「我」正在不同场景生活:超市购物的主妇、实验室做实验的研究员、甚至还有正在给孩子讲故事的版本。每个画面右上角都跳动着倒计时,最短的只剩72小时。
"你以为自己是反抗者?"宋清淮突然大笑,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条形码,"不过是本体设定的清理程序!"他按下遥控器,我颈后的皮肤突然灼痛,镜子里浮现出正在倒计时的电子纹身:00:59:23。
记忆如雪崩般涌来。2016年的暴雨夜,我作为宋清淮的得意门生,在伦理委员会驳回了我们的克隆人提案后,亲手将导师变成了第一个实验体。那些所谓被篡改的记忆,不过是本体为测试克隆体自主性设计的虚拟剧本。
"该醒了。"我将XM-0927药剂扎进他颈动脉,"感谢你教我的海马体刺激法。"当药剂引发剧烈痉挛时,我打开了全息投影仪——二十岁的我正站在颁奖礼上微笑,身后大屏幕播放着「人类意识云端化」的科研成果。
地下三层冷库的门禁需要虹膜验证。我忍着恶心将宋清淮的眼球贴在扫描仪上,零下40℃的寒气瞬间吞没了尖叫。成排的圆柱形培养舱里,漂浮着从18岁到35岁不同年龄段的我,她们后颈的条形码编号延伸到黑暗尽头。
最深处舱体的标签让我血液凝固:本体001。培养液中的女人面容安详,插满导管的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我奶奶临终前给我戴上的长命缕。
警报声再次响起时,我砸碎了操作台玻璃。当把本体001的血液注射进自己静脉,监控屏上的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时转头,七百多双眼睛隔着屏幕直勾勾盯着我。
"清除程序已激活。"整栋楼的广播同时响起,我熟悉的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所有实验体请前往焚化室,重复,所有实验体......"
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我看到林修远举着枪从冷雾中走来。他身后跟着五个持手术刀的我,白大褂上都沾着血迹。"亲爱的,你违规了。"他踢开宋清淮冻僵的尸体,"不过我很期待,拥有本体记忆的克隆体能坚持多久才会疯?"
当我把电极贴在本体太阳穴时,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熄灭。三十公里外核电站的爆炸声里,我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些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我」,正同时举起刀枪冲向自己的丈夫。
林修远终于露出惊恐神色。我按下引爆器,看着他被气浪掀翻在培养舱碎片里。当核辐射警报响彻夜空时,我对着监控摄像头微笑:"游戏更新了,现在请叫我——"
破晓时分,我站在机场海关,护照照片是苏蔓的笑脸。当扫描仪绿光掠过虹膜,安检员突然皱眉:"女士,您的生物信息显示半年前已经......"
麻醉剂生效前的最后画面,是航站楼玻璃幕墙上无数个我的倒影。她们穿着不同职业装束,用口型同步说道:「找到你了。」
核爆后的第七天,我站在圣心疗养院废墟上。辐射云在头顶翻涌,像极了林修远实验室里那些紫色药剂。手腕上的盖革计数器疯狂作响,但我知道自己不会死——XM-0927的基因改造让我能在辐射中存活,这是本体设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废墟深处传来呻吟声。我踩着碎玻璃走向声源,看到林修远被压在混凝土板下。他的左眼已经失明,右手机械地重复着注射动作,针管里是所剩无几的XM-0927。
"你知道吗?"我蹲下身,用手术刀挑开他的衬衫,"宋清淮其实是你父亲。"当看到他胸口的梵文纹身开始溃烂,我笑了,"他用自己做了第一个实验体,就为了治好你的反社会人格。"
林修远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打开全息投影,播放他童年时期的治疗记录:八岁的他站在解剖台前,将活体实验鼠的尾巴一根根扯断。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那天正是我父母车祸身亡的日子。
"你父亲用我的基因制造容器,不只是为了治疗你。"我将芯片插入他颈后的接口,"更是为了困住我——当年那场车祸,是你策划的完美谋杀。"
记忆数据如洪流般涌入。我看到十五岁的林修远站在我家的刹车油管前,手里攥着手术剪。他父亲的声音从监控器传来:"记住,最完美的犯罪是让受害者成为共犯。"
辐射开始改变我的DNA。皮肤下的血管泛着紫光,像极了那些培养舱里的荧光液体。当我撕开手臂的皮肤,看到皮下组织正在重组——本体设定的终极程序启动了,我将成为新人类的母体。
废墟外传来脚步声。成百上千个「我」从辐射尘中走来,她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当第一个克隆体将手术刀刺入林修远的心脏时,我感受到七百四十九份痛楚同时传来。
"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仪式。"我举起沾血的婚戒,看着它在辐射中化为灰烬。克隆体们同时割开手腕,让紫罗兰色的血液汇入废墟。当血液接触辐射尘的瞬间,整片废墟开始发光。
黎明时分,我站在城市最高点。脚下的废墟像一朵绽放的紫罗兰,每一片花瓣都是一个克隆体的尸体。辐射云开始下雨,紫色的雨滴中漂浮着荧光孢子——这是新人类的种子,将在辐射中孕育出全新的文明。
手机突然震动,是加密云端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恭喜通过最终测试,你将成为新世界的夏娃。记住,真正的永生不是肉体的延续,而是意识的传承。」
当我将芯片插入太阳穴,所有克隆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看到她们每个人的人生:有的在超市当收银员,有的在实验室做研究,有的在幼儿园教孩子唱歌......七百五十段人生同时绽放,又在辐射中化为永恒。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了本体。她站在数据流的尽头,手里拿着那根褪色的红绳:"该醒了,我的孩子。"当我伸手触碰她的瞬间,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睁开眼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的心电图显示着平稳的波形,窗外的樱花正在盛开。护士推门进来,胸牌上写着:林修远。
"欢迎回来,妈妈。"她摘下口罩,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您已经昏迷了二十三年,现在是2046年春天。"
我看向床头的镜子,里面是二十岁的自己。而当我掀开被单,看到隆起的腹部正在微微颤动——那里孕育着第一个真正的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