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梳的断齿:"嬷嬷说现在都兴蕾丝衬领......""林家的女儿不必赶这些时髦。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算盘珠在他痉挛的指间哗啦作响。吴妈端着药盅闪现在门廊阴影里,
碗底磕碰托盘的脆响让我想起上个月在圣玛利亚女中解剖过的蟾蜍骨架。镜面忽然泛起涟漪,
十六支蜡烛的光晕在银朱漆器上流淌。
我数着镜中倒影:描金衣柜第三格抽屉藏着英文版《人体解剖图谱》,
窗台第五块花砖下压着永安百货的玻璃丝袜发票,
而这些都将随着今日的及笄礼沉入黄浦江底——父亲要送我进震旦大学医科,
如同二十年前送兄长去早稻田学商科。"老爷,永安的少东家到了。
"吴妈的声音像她的缎面绣鞋,轻悄地滑过柚木地板。父亲最后瞥了眼我发梢的浅粉绸带,
马褂上的云纹在晨光中泛起冷青。我数着他下楼的脚步声,第七阶总是吱呀作响,
如同他算账时拨到第七档木珠的滞涩。宴厅里,
英国领事夫人镶鸵鸟毛的折扇掀起香风:"亲爱的,你该试试先施公司的电烫卷发。
"她的伦敦腔被水晶吊灯切碎,折射在银餐具上的光斑跳着查尔斯顿舞。
我避开永安少东家袖口的金表链,奶油蛋糕的糖霜玫瑰粘在他西装翻领上,
像团将化未化的雪。"......往后还要仰仗诸位照拂林记绸庄。
"父亲敲击香槟杯的银匙忽然凝在半空。我数着杯沿震颤的余韵,
第三下时听见血肉撕裂的闷响。镜面炸裂的瞬间,我看到父亲攥住凶手腕间的栀子花刺青。
紫檀算盘坠地迸裂,十三档木珠滚在血泊里,如同大世界游乐场弹珠台上的玛瑙。
英国领事夫人的法式卷发扫过我的耳际,
她镶珍珠的指甲掐进我手臂:"Sauvez-moi!(救救我)"我跪坐在满地狼藉中,
发现玻璃丝袜的勾丝正沿着小腿蜿蜒。三天前在永安百货试穿时,
售货员说这是最新款的美国杜邦尼龙丝,"勾破一英寸就赔整双"。
此刻细密的裂痕却在吞噬珍珠纽扣的倒影,如同父亲账簿上那些突然消失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