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公司内部管理出了问题，我会严肃处理的。”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对公司的声誉总归是不好的。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他提出了一个方案。
公司会立刻收回那笔三十万的款项，并以“系统错误”为由发布一则内部通告，为我澄清。
同时，作为补偿，公司会给我一笔二十万的“精神损失费”，并且给我升职，担任新成立的项目四部的副经理。
唯一的条件是，我需要签一份保密协议，承诺对此事，包括那笔三十万的款项，永远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这是一个看起来无比优厚的条件。
澄清事实，升职加薪，还有二十万的补偿。任何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恐怕都会感激涕零地接受。
但我却从这优厚的条件里，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用二十万和一副经理的职位，来买我的沉默。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的，绝不仅仅是王皓吃回扣那点事。
“李董，谢谢您的好意。”我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但我不能接受。”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因为我不相信您。”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一个会用三十万来陷害员工的公司，会因为我发了一封邮件，就忽然变得如此慷慨。这二十万，不是补偿，是封口费。我今天要是拿了，签了字，明天等待我的，可能就不是律师函，而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了。”
办公室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卫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年轻人，有时候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机会，我只给一次。”
“我也一样。”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清白，我也只有一次。”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王皓和财务总监李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俩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王皓，看到我从李卫东的办公室里出来，眼里的震惊和慌乱几乎掩饰不住。
“李、李董……”王皓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李卫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依然锁定在我身上。
“江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与王皓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眼神里的怨毒。
我没有回头。
走出这栋大厦，站在阳光下，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刚才在办公室里的那十几分钟，比我过去三年加起来的班还要耗费心神。
我赌赢了第一步。
我拒绝了李卫东的“善意”，彻底撕破了脸。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后续的手段，将会更加直接和 brutal。
但我别无选择。那份所谓的“和解协议”，就是一份卖身契。一旦签了，我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回到公司，整个下午，气氛都诡异得可怕。
王皓和李总监一直没有回来。办公室里，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同情，也有疏远。孙萌更是躲得我远远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我。
那封全员邮件像一颗深水炸弹，虽然表面看似平静，水面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临近下班的时候，公司的内部系统上，终于弹出了一则通告。
【关于“12月薪资发放系统异常”的说明及处理公告】
公告的内容写得冠冕堂皇，将一切归咎于“财务系统升级导致的罕见BUG”，并宣称已经与相关员工江然女士沟通核实，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完成异常款项的回收。通告最后，还煞有介事地“感谢江然女士保护公司财产的高尚品格”，并“对因此给江然女士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
看似是在为我澄清，但每一个字都透着虚伪。
更重要的是，公告里对我后续的安排，只字未提。没有升职，没有加薪，甚至连一句口头表扬都没有。
这则公告，就是李卫东对我无声的警告。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看，没有我的“善意”，你什么也得不到。你以为你赢了？不，我随时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我看着那则公告，笑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
他太小看我了。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海外的匿名邮箱。然后，我将那份记录着王皓吃回扣的资金往来表，以及“启明星”项目所有原始的、未经“修饰”的成本核算数据，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
做完这一切，我写了一封新的邮件。
这封邮件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在‘启明星’项目上做了什么。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我应得的东西，一样不少地还给我。否则，这份资料会出现在哪里，我不能保证。”
应得的东西是什么？
是我在“启明星”项目中被抹去的功劳，是我被抢走的奖金，是我本该得到的名誉。
我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李卫东，而是将收件人设置成了王皓和财务总监李娟。
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王皓和李娟是利益共同体，但也是这个链条上最薄弱的一环。李卫东可以高高在上，坐看风云，但他们不行。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就是第一批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比起李卫东那种老狐狸，这两个人的心理防线要脆弱得多。
邮件发出的那一刻，我仿佛能听到他们看到邮件时，心跳骤停的声音。
这是我扔下的第二颗炸弹，一颗精准制导的心理炸弹。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坐了下来。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鱼儿上钩。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王皓。
他的声音不再有白天的气急败坏，而是充满了压抑的惊恐和颤抖。
“江然……是你，对不对？”
“王经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平静。
“别装了！”他低吼道，“那封邮件！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手上有什么东西？”
“我手上有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我轻笑一声，“王经理，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庆功宴上的风光，你还记得吗？那些不属于你的功劳，拿着烫手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过了很久，王皓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江然，我们谈谈。你开个价，要多少钱，你才肯把东西交出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钱？”我笑了，“王经理，你觉得我现在还缺钱吗？你们不是刚给我打了三十万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公司发布新的公告，公开承认我在‘启明星’项目中的核心贡献，并补发给我应得的项目奖金。一分都不能少。”
“这不可能！”王皓尖叫起来，“奖金已经发下去了！而且……而且项目的功劳，是李董亲自定的调子，我改不了！”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冷冷地说，“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看不到我想要的结果，那份资料，我想税务局和你们的竞争对手，应该会很感兴趣。”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知道，王皓会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李卫东。
这场戏，现在才真正进入高潮。
我不再是那个被动防守的棋子。从现在起，我要主动进攻，我要让他们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而且，咬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