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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06 06:29:30

一种遥远而持续的“嘀嗒”声,像是漏水的龙头,又像是某种仪器的节拍,率先刺破了林默意识中的混沌黑暗。这声音规律、冰冷,不带任何情感,却成了他锚定现实的第一根缆绳。

紧接着,是气味。消毒水那种过于干净、几乎带着侵蚀性的气味,蛮横地钻入他的鼻腔,盖过了记忆中最后那混杂着汽油、焦糊和血腥的空气。然后是一种更细微的、属于织物的、被反复浆洗后的干燥气息。

知觉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一点点显现。他感到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寸肌肉都酸软无力,伴随着一种深层次的、弥漫性的钝痛。头部的痛感尤为突出,并非尖锐,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的压迫,仿佛颅骨被无形的手紧紧箍住。胸口也闷得厉害,呼吸稍深一些,就能牵动肋间传来一阵隐痛。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一种陌生的阻滞感传来,指尖触碰到的是粗糙的、带有织纹的布料——是床单。

我在哪里?

医院。这个判断几乎是瞬间形成的。

他费力地、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激得他立刻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几次之后,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低矮的、纯白色的天花板,边缘处有着简洁的石膏线。一盏吸顶灯关闭着,旁边是一个疑似烟雾报警器的小红点。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所及,是一间单人病房。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一侧挂着浅蓝色的隔帘,此刻收拢在床边。旁边立着金属的输液架,透明的软管垂下来,连接着他右手背上的留置针,冰冷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汇入他的血管。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是一种灰蒙蒙的、缺乏活力的亮,像是被一层厚厚的云翳过滤过。看不到太阳,只能从光线的强度判断,此刻应该是清晨。

黎明……破碎的黎明。

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带着尖锐的边缘,切割着他尚且脆弱的神经。旋转的灯光、震耳欲聋的撞击、安全气囊扑面而来的窒息感、骨头承受压力的咯吱声、还有那固执地响个不停的法语香颂……

车祸。他遭遇了一场极其严重的车祸。

那么……苏眠呢?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带来一阵近乎生理性的心悸。他猛地想坐起来,这个动作立刻牵动了全身的伤处,尤其是胸口和头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林博士!您醒了?别动,快躺好!” 一个穿着护士服、身影略显匆忙的年轻女性推门而入,看到他试图起身的动作,连忙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容置疑。

护士熟练地检查了一下他床头的监护仪,上面显示着心率、血压等数据,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

“我……我睡了多久?”林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从您昨晚被送来到现在,大概十个小时。”护士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回答,“您运气很好,林博士。多处软组织挫伤,左侧第三、四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

十个小时……昨晚……那么,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了。苏眠……她一定急坏了。

“手机……我的手机呢?”林默急切地问道,目光在床头柜上搜寻。那里只有一个医院标配的白色水壶和一个空杯子。

“您的个人物品都在警方那里保管着。事故处理需要一些流程。”护士解释道,语气平静,“您先安心养伤,这些事情会有人来处理。”

警方?林默的心沉了一下。一场交通事故,需要警方保管个人物品?

他还想再问什么,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里面是熨帖的衬衫,没打领带。他的脸庞线条硬朗,下颌紧绷,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长期从事纪律工作所特有的审视感。他一进门,目光就牢牢锁定了病床上的林默,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关切,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观察与分析。

跟在后面的是一位稍微年轻些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表情同样严肃,姿态更像是前者的下属或搭档。

“林默博士?”前面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他出示了一个证件,上面有国徽和“国家安全部特别调查局”的字样,名字一栏写着:陆天明。

国家安全部?特别调查局?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一起交通事故,怎么会惊动国安的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我是陆天明,这位是我的同事。”陆天明收起证件,目光扫过旁边的护士。护士立刻会意,低声对林默说了句“有事按呼叫铃”,便迅速退出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而压抑。

“陆调查员,”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我的未婚妻,苏眠,她现在在哪里?她应该知道我在医院吧?”

这是他此刻最关心,也最恐惧的问题。他期待着陆天明告诉他,苏眠就在外面,或者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是因为某些手续问题暂时没能进来。

然而,陆天明的反应,让林默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陆天明微微皱起了眉头,那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困惑的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静。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那个年轻些的调查员也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林博士,”陆天明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稳而低沉,“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您并没有登记在册的婚姻关系,也没有名为‘苏眠’的未婚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林默怔怔地看着陆天明,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出现了严重的幻听。没有……未婚妻?苏眠……不存在?

荒谬!这简直荒谬绝伦!

“你说什么?”林默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因为激动而带着颤抖,“苏眠!我的未婚妻,苏眠!我们是大学校友,她是本市师范大学的古典符号学教授!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昨天是她的生日!我就是在赶回去给她过生日的路上出的车祸!你们……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肋间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陆天明和他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分明写着:“看,脑震荡的后遗症,或者……别的什么。”

“林博士,请您冷静。”陆天明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们已经核实过您的户籍信息、人事档案,以及社交关系网络。没有任何记录显示您有一位名叫苏眠的未婚妻,或者稳定交往对象。您所说的师范大学古典符号学系,我们也查询过,近十年内,没有名叫‘苏眠’的教职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林默的心上。户籍、档案、社交网络……全部没有?这怎么可能?!苏眠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之间有无数共同的生活痕迹,有数不清的照片、信息、共同的朋友……

“照片!我手机里有照片!”林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喊道,“我的手机!你们不是保管着我的手机吗?打开相册!里面全是她和我的照片!”

陆天明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几乎带着一丝……怜悯?他朝旁边的同事示意了一下。那个年轻调查员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林默的手机——那部屏幕已经碎裂,边缘有着明显撞击痕迹的手机。

“林博士,”陆天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您的手机在事故中严重受损,目前技术部门正在尝试修复和数据提取。但是,在初步的物理检查中,我们并未在手机本地存储和连接的云端账户中发现任何您所说的,与名为‘苏眠’的女性相关的照片、信息或通讯记录。”

他顿了顿,补充道:“事实上,您的手机相册里,大部分是科研资料、数据图表,以及一些风景照。通讯录和社交软件的好友列表,我们也做了初步排查,没有找到符合您描述的对象。”

嗡——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整个大脑像是被瞬间抽空,然后又塞满了混乱的棉絮。手机里也没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天下午,他还在车里看过苏眠发来的茉莉花照片!他们还通过信息!

是车祸……是车祸导致的记忆错乱?是脑震荡产生的幻觉?

不!不可能那么真实!苏眠的笑容,她的声音,她指尖的温度,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如此鲜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全是假的?!

“你们……你们搞错了……”林默的声音变得虚弱而绝望,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重构,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充满恶意的模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苏眠她一定在找我,她一定很担心……”

陆天明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病床,他的影子投在林默身上,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林博士,”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近乎审讯的口吻,“我们理解您经历严重事故后,精神可能受到冲击。但请您仔细回想,关于这位‘苏眠’女士,您能提供更具体的信息吗?比如她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的详细名称、或者她亲友的联系方式?”

林默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份证号?苏眠的身份证号……他当然知道!他们曾一起旅行,他帮她订过机票……可是,那一串数字此刻在他的脑海里,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无论如何也聚焦不起来。

家庭住址?他们不是住在一起吗?那个他们共同布置的、充满阳光和绿植的公寓……地址是……是……他的思维在这里卡壳了,那个熟悉的门牌号,此刻像是一个被擦去的粉笔字,只留下一点模糊的痕迹。

工作单位……师范大学……古典符号学系……对!就是这个!可是陆天明刚刚说,查无此人!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不是简单的记忆模糊,这是一种…… systematic(系统性的)抹除!

他看着陆天明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看着旁边那位调查员面无表情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他们不是在搞错了,他们……是在否认苏眠的存在。

为什么?

“我需要……我需要见我的助手,赵岩。”林默艰难地说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苏眠,我们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她!她经常给我送饭,他们都见过她!”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他实验室的同事,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总不会也集体失忆吧?

陆天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旁边的同事点了点头。年轻调查员会意,转身走出了病房。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默躺在病床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大脑疯狂地运转着,试图从这片令人绝望的混乱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逻辑。是阴谋?是某种超自然现象?还是……他真的疯了?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年轻调查员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他的助手赵岩。

赵岩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疲惫,眼圈有些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看到林默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林博士!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们了!”

“小赵!”林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赵岩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赵岩微微吃痛,“苏眠呢?你联系上苏眠了吗?她知不知道我出事了?”

他死死地盯着赵岩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关于苏眠的认同。

然而,赵岩的反应,给了他最后一击。

赵岩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明显的不解和困惑,甚至还带着一丝担忧——不是对苏眠的担忧,而是对林默精神状态的担忧。

“林博士……您……您在说什么?”赵岩的声音有些迟疑,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天明,又看向林默,小心翼翼地问道,“苏眠……是谁?是您新招的项目助理吗?我没听您提起过啊。”

轰隆!

林默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连赵岩……也不知道苏眠。

他松开了抓住赵岩的手,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陷入冰冷的枕头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扭曲。陆天明和赵岩的身影,白色的墙壁,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的记忆,他坚信不疑的过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某种无形的、可怕的力量,硬生生地剜去了。

苏眠,消失了。

不是离开,不是死亡,而是……从未存在过。

破碎的黎明之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映在他苍白失神的脸上,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弥漫到灵魂深处的寒意,如同永冻的冰原,将他彻底封存。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个名字,在心底无声地、绝望地呐喊——

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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