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世海脑袋上绷着一个纱布,显然是早上被赵陵川打过的结果。
也足见,赵陵川打的那几个耳光着实不轻。
绷带绷在耳朵的部位,要么是耳朵撕裂了,要么是脑袋磕碰在桌角给磕破了。
“你不是在医院住着吗。
怎么会来了?”
赵陵川堵在门口问道。
邱世海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头上的绷带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脑袋磕破了点皮,上来药,又输了消炎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下午问了医生,说不用住院,就回来了。”
赵陵川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随即让开了门道:“进来吧。”
邱世海这才进了门,见了付慧娟便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付书记。
付慧娟知道这是赵陵川惹得麻烦,便热情道:“邱主任赶紧坐下。
这么晚了,有事吗?”
邱世海坐下来,却半天一言不发。
付慧娟便鼓励道:“邱主任,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早上的事情是陵川不对。
我刚才已经批评过他了。
童乡长也说了他。
他一个年轻人,你不要跟他见怪。”
邱世海长嘘一口气道:“付书记,赵乡长,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是真心实意给赵乡长道歉的。
早上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人面,让赵乡长下不来台。
赵乡长,你原谅我一回,好吧?”
邱世海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让付慧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赵陵川,意思是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当着邱世海的面,赵陵川当然不好给她解释,就一把拉了邱世海的手道:“邱主任……你看我这样叫你合适吗?”
邱世海哪儿还有早上的气焰,急忙道:“合适,合适,合适……不过你还是叫我老邱吧。
我也不是什么主任。”
邱世海姓邱,可老邱在河湾县却是骂人的话,意思是男性不中用的那玩意。
赵陵川道:“我还是叫你邱主任吧。”
在邱世海胳膊上拍了拍接着道:“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你给我道歉,我可不敢当。
本身我也有错。
正如付书记说的,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就动了手,你不要见怪。
你要是不再计较的话,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你看怎么样?”
邱世海急忙点头道:“翻篇了,翻篇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说。
我绝没有二话。”
付慧娟虽一头雾水,却也在一旁圆场道:“看来你们二位,今后可就是忘年交了。”
邱世海急忙点头道:“付书记说的没错,能跟赵乡长成为朋友可是我的荣幸。”
赵陵川借机道:“那我以后也不叫你邱主任了,就叫你老哥,你看怎么样?”
邱世海一边摆手一边却应了下来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这也真算是贱皮了,被人家打了,还要以成为人家的忘年交为荣。
可这政府的人情世故不都是如此吗。
权力的大小,有时候也取决于摆弄权力的手段。
如果赵陵川一味忍让,现在多的恐怕就不是一个“忘年交”,而是一个敌人了。
“老哥,有个事,我和付书记一直想不明白。
你是乡政府的老人了,我想你心里肯定清楚。
就是昨天早上群众围堵会议室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因为苟安民贪污了修路款,引起群情激奋吗?”
赵陵川问道。
邱世海哼唧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既然你认了我这个老哥,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据我所知,昨天早上围堵会议室的事,其实是童安安一手策划的。”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接着道:“不过,我还听人说,这也不是童安安的意思。
好像是说,童安安背后有县里的领导指示。
要不然,童安安恐怕不敢这么做。”
赵陵川跟付慧娟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这种事情,如果说县里有人指使的话,不是马国凯还能是谁。
何况,早就听人说,童安安跟马国凯的关系非同一般。
早年间,马国凯在东王镇当党委书记的时候,童安安的妻子跟马国凯的关系非同一般。
童安安又是个懂得顺势而为的人,既然老婆跟领导有了非常关系,闹的话,除了丢人败兴之外,恐怕什么也得不到,而且很有可能妻离子散,干脆便跟马国凯做了“连襟兄弟”,利用马国凯的地位,在东王镇大肆承揽政府工程,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后来童安安妻子的年龄大了,马国凯便另寻了新欢,也就跟童安安的妻子分开了。
因为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翻过脸,而且相处的很融洽,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的很不错。
这也算是一种软饭硬吃的典范吧。
“除了童乡长,就再没有别人参与了?”
赵陵川接着问道。
邱世海想了想道:“再有就是沿路这几个村的村长了。”
“谢天生呢?”
赵陵川继续问道。
邱世海摇头笑笑道:“谢天生没这个胆。
他虽说平时有些鬼心眼,但是胆小怕事。
苟安民出事以后,他吓得好多天都没敢来上班。”
付慧娟不由问道:“苟安民的事情跟他还有关系?”
邱世海道:“他是副书记,苟安民干的事,他大多数都知道,关系肯定有,不过应该是没捞到什么好处。
要不然,这段时间,纪委叫的就不是程乡长而是他了。”
三个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邱世海说时间不早了,便离开了。
送走邱世海,付慧娟马上赵陵川道:“你是施了什么魔法,让邱世海对你这样俯首帖耳?打了他,他还给你道歉。”
赵陵川哈哈笑道:“狐假虎威,听过吗。
你是那只老虎,我就是那只狐狸。”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付慧娟来了兴趣,顺势将半个身子压在赵陵川的肩膀上问道。
赵陵川也不好避让,想了想道:“很简单,今天下午童安安来找我说,邱世海的事情。
我给童安安说,我已经跟你说好了,分管农经站工作,让他给我推荐个人接替邱世海的工作。”
“邱世海这就怕了?”
付慧娟依然满脸疑惑接着问道。
赵陵川道:“这当然不会让邱世海害怕。
邱世海害怕的是,我找人接了他的工作以后查他的账。
他们这些人,在一个岗位上干了这么长时间,手里的烂账岂能经得起查。
这就是狐假虎威。
明白了吗?”
付慧娟便在赵陵川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道:“你都借了我的威了,难道还不应该有所表示吗。”说着一把将赵陵川推倒在床上,顺势便骑了上来。
赵陵川便再也逃不掉了,缠绵了一会,付慧娟主动将手伸到下面,引导着一步步进入了正题。
赵陵川只觉一股丝滑微凉的感觉直冲脑门,渐渐飘飘欲仙,好像被包裹在清澈流淌的溪水,甘甜而又温柔,一时间竟把这世界也忘掉了。
眼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被提拔,就连过去一直都看不上眼的赵陵川也得到了提拔,自己这个被县委大楼称作一秘的“人物”却一直没有提拔的迹象,刘卓轩的心中难免不是滋味,甚至怀疑自己跟错了领导。
已经好几天了,刘卓轩一直想找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跟马国轩说一说,就算马国轩不同意,也不可能不考虑,并自己跟了他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天早上,刘卓轩像往常一样,将车停在马国凯位于金宇小区的别墅门口,下车点了一支烟等待马国凯出来。
不一时,马国凯披着衣服便出来了,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应该是刚刚吃完早饭。
刘卓轩急忙拉开车门,把马国凯招呼上了车。
只是他今天并没有给马国凯打手挡脑袋。
马国凯倒也没有在意,一边上车一边问道:“童安安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眼看着马国凯上了车,刘卓轩便绕车半圈小跑着上了驾驶位,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道:“群众倒是把李部长堵在了会议室。
但是李部长并没有怎么样。”
“我就知道这个李永明跟那个骚娘们付慧娟穿一条裤子,说不定早就睡到一个被窝了。”马国凯狠狠说道。
这种话刘卓轩就不好接茬了,笑笑道:“我听说,那个赵陵川倒是机灵的很,帮李永明和付慧娟解了围。”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对了,我昨天还听人说,赵陵川好像把镇上一个干部给打了。”
马国凯一下子来了兴致道:“你说什么,赵陵川打了人。
是不是受付慧娟的指使?”
刘卓轩发动了汽车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早上见面的时候,邱世海故意用言语挑衅赵陵川,结果就被赵陵川打了。”
马国凯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道:“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愣头青,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这小还不捅个天大的篓子。”
刘卓轩道:“我还听说,后来邱世海又给赵陵川道了歉,好像还成了什么忘年交。”
马国凯有些不相信道:“这不是瞎扯淡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这个邱世海,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他舅舅是市纪委的干部,把他调到乡政府干临时工,后来给搞了个‘三定’名额。
那家伙在乡镇待了多年,也愣的很,怎么可能对赵陵川一个毛头小子俯首帖耳。”
刘卓轩感慨道:“我也觉得不可能。
可实事就是这样。”
马国凯沉默片刻道:“看来这小子还真不简单啊。
可惜……嘿嘿……”
马国凯的意思很明白,赵陵川的能力再强,没有背景,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前途,这就是嘴残酷的现实。
车走出小区,刘卓轩便试探着说道:“马书记,我跟赵陵川工作年限基本一样,你看我这个是不是能动一动?”
一听这话,马国凯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问道:“你也想下去历练历练?”
刘卓轩道:“我在你身边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如果有机会的话,下去历练历练也好。”
马国凯呵呵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着跑。
你别以为乡镇就那么好应付。
我在乡镇待了多年,那些老家伙各个都是人精。
走错一步路,就能让你原地‘牺牲’。”
这种话,刘卓轩当然不会相信,但是嘴上也不能说出来,便换了个角度争取道:“其实我也不想下去,待在你身边什么也不用操心,可是时间长了,免不了别人说闲话。”
马国凯立即瞪着眼睛问道:“别人说什么闲话?”
刘卓轩哼唧道:“倒也没什么,就是人家说,连赵陵川都提拔了,我是你的人却提不起来。”
马国凯马上不高兴质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县委办,还是组织部?”
刘卓轩当然不能说是谁说的,就含糊其辞道:“大家明面上不说,可私底下都在议论。”
一个年轻人这点小心思,哪儿瞒得住马国凯这只老狐狸。
马国凯只是一时被一时蒙蔽,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指点着刘卓轩道:“小刘,你的心思我明白。
但是不能跟我玩心眼。
这样,你的事,我尽快给你办。
你看看想去哪儿?”
见说动了马国凯,刘卓轩也顾不得马国凯的警告了,马上兴奋说道:“你看河口镇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东王镇也行。”
马国凯哈哈笑道:“你的心思倒不轻。
好吧,我尽力而为,你等我的好消息。”
听到这话,刘卓轩哪儿有不兴奋的道理。
河口镇是县城所在地,也是全县最大的乡镇,东王镇是河湾县的工业重镇,河湾县每年的财政收入有一半来自东王镇。
人多、钱多的地方,自然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地方。
将马国凯送到县委后,刘卓轩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即将要提拔的消息,打手机告诉了在人社局工作的父亲。
不想父亲一听,马上脸色大变道:“我看你小子是犯浑。”
刘卓轩不解问道:“马书记已经答应将我安排在河口镇或者东王镇了,为什么说我犯浑?”
刘父恨铁不成钢道:“你也不想想,马书记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提拔你。
那是因为,他用着顺手,不想换秘书。
以后必然要把你提拔到重要的岗位。
可你呢?五年时间都熬过去了,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走。
你想想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听这话,刘卓轩幡然醒悟,可已话已经说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现在就给马书记说,我不走了,行吗?”
刘卓轩焦急问道。
刘父叹了口气道:“晚了。
你再给他说,不就又成了出尔反尔。”又恨恨道:“你小子说之前,为什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刘卓轩委屈道:“我在县委办已经待了五年,连赵陵川都提拔了,我能不着急吗。”
刘父冷哼一声道:“赵陵川确实没什么背景,这一次提拔也确实非常意外,可这都是小概率事件。
你也不看看,全县那么多年轻干部,还有第二个赵陵川吗。
我告诉你,这里面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另外,据我了解,赵陵川的能力恐怕不是你能比的。”
刘卓轩不服气道:“他能有什么能力,在组织部党管科干了五年,连科室都没有换过。
要是有能力,组织部内部好歹也给他换个科室。”
刘父实在听不下去儿子的嚣张口气,啐了一口道:“你知道个屁。
我跟组织部常有往来,你打听打听,自从赵陵川到党管科以后,党管科的档案有没有出过错,全县每年新纳那么多党员有没有出过问题,党员党费缴纳账面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你别以为,那是付慧娟的功劳。
我告诉你,付慧娟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工作上。
党管科的工作一直是赵陵川在一手操持。”
刘卓轩不想再跟父亲争辩了,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刘父叹息一声道:“怎么办,听天由命吧。
但愿,但愿,但愿……但愿马国凯有点良心,真能把你提到河口镇或者东王镇。”随即又不耐烦了起来道:“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说完便挂了手机。
马国凯坐在办公室越想越觉得生气,刘卓轩提出的要求,好像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对下面人不够照顾一样。
之前的几个秘书,哪一个跟不是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最不喜欢的人也安排到了重要岗位。
可这个刘卓轩,平时鞍前马后,看似忠厚老实,却装了一肚子的私心杂念,竟然伸手要官。
真是其心当诛。
可如果不安排,正如刘卓轩所云,连赵陵川都提拔了,自己的跟班秘书却得不到提拔,自己的脸也没处放。
怎么办呢?马国凯琢磨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心想:既然你跟赵陵川比,那就把你跟赵陵川安排在一起,也去仁义乡算了。
只是仁义乡就剩了一个组织委员的位置,似乎有些委屈了他。
可谁又让他如此操之过急呢。
想到这里,马国凯便将电话给李永明打了过去。
短暂交流,这时就算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