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像往常一样醒来。
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手机屏幕闪烁着一条陌生信息。
“恭喜你被选中,参与‘命运游戏’。”
我愣了几秒,以为是垃圾短信。
可手机却在这一刻自动关机,无法再开启。
我起身去找充电器,却发现房间里所有电子设备都失去了电源。
连插座都变得冰冷,没有一丝电流通过。
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敲门,呼喊,窗外的街道寂静无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静止。
我拉开门,却发现门外的景象完全陌生。
不再是熟悉的走廊,而是一间空旷的大厅。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依旧是那句话——“欢迎参加命运游戏。”
四周没有人影,只有我孤身一人站在原地。
我试图后退,门却已经消失。
身后是一面冰冷的墙,仿佛从未存在出口。
“游戏将在一分钟后开始。”屏幕缓缓闪动。
我张嘴想要质问,声音却无法发出。
像是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只能发出低哑的气息。
屏幕开始倒计时,59,58,57……
我站在原地,内心充满疑问和恐惧。
我没有报名任何游戏,为什么是我?
没有提示,没有规则,甚至不知道是否真实。
倒计时归零。
眼前的世界突然一变,像是被撕裂的画布。
我跌入黑暗之中,失去了所有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光出现在眼前。
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诡异的城堡门前。
天色血红,天空中有黑影盘旋。
城堡大门缓缓开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我想逃,却发现双脚不受控制,缓缓前行。
是游戏开始了。
也是噩梦的开端。
我一步一步地走进那座古老的城堡。
大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关闭,仿佛封死了退路。
城堡内部极其昏暗,只有墙上的烛火微微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我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呢喃声,像是有人在哭泣。
也像是有人在笑。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潮湿的肉质上。
脚下不再是石板,而是一种滑腻不明的触感。
我低头,却看不到地面。
雾气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厅。
那不是普通的雾,是血色的。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一种被猎物凝视的错觉。
不——也许不是错觉。
我猛地回头,雾中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掠过。
我开始奔跑,毫无方向。
只是本能地逃离那道视线。
但城堡像是有意识的,走廊不断变化,扭曲。
我刚转过的墙壁下一秒就成了密封的囚笼。
没有出口,没有终点。
只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不止是我的。
我听见第二个呼吸声。
紧贴在我耳后。
我不敢回头。
却忍不住微微侧耳。
“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贴着我的脖子。
我惊恐转身。
却什么都没有。
我已经站在一面镜子前。
镜中却不是我自己。
是一个没有五官的身影。
它抬起手,对着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整面镜子碎裂。
碎片溅入我的眼中,却没有流血。
我的视线开始扭曲。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我跪在地上,头痛欲裂。
脑海里浮现出大量画面。
我被关在无数个房间。
一遍又一遍地死亡。
火焰灼烧,冰水溺毙,铁链撕裂,尖叫不断。
我无法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觉。
每一次死亡,意识都会回到这座城堡。
像是一个循环的地狱。
我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游戏。
这是一个惩罚。
而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也许,错的是我曾点开了那条短信。
也许,我从未拥有选择权。
我站起身,意识依旧模糊。
镜子碎片已经不见,但我耳边仍回响着那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
是谁在等我?
为什么等我?
走廊尽头突然亮起一盏灯。
不是烛光,是手术室那种苍白的冷光。
它无声地指引着我,像是在召唤。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被脚步拖了过去。
灯下是一扇门,门上刻着我的名字。
我浑身一颤。
那是我真正的名字,不是任何网络ID。
是谁知道的?
门缓缓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病床和一面巨大的监视屏幕。
屏幕中,是我过去的生活片段。
我童年时的哭泣,我青少年时的愤怒。
我撒的谎,我犯的错,我害过的人。
每一幕都清晰得像刚刚发生。
我想移开目光,却被迫看下去。
那些被我遗忘的恶意、逃避的责任、故意的冷漠,全都一一播放。
“这不是游戏。”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响起。
“这是审判。”
我想喊叫,但嘴巴再次无法动弹。
那张病床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它在向我靠近。
我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它滑到我面前。
床上赫然躺着“我自己”。
但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焦距。
“你准备好面对你自己了吗?”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意识开始晃动。
像是被抽离。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开始模糊。
一瞬间,我从原地消失,躺在了那张病床上。
我动不了,连眼皮都无法闭合。
头顶的灯光越来越亮,仿佛要将灵魂灼烧。
四周响起无数脚步声。
但我看不到他们。
他们围绕着我,低语,咒骂,尖笑。
“他是自愿的。”
“他该承受。”
“谁让他忽视了那封信?”
“谁让他选择了忘记?”
我想要反驳,但无法发声。
身体渐渐冰冷,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我感受到一根针缓缓刺入我的额头。
疼痛前所未有地真实。
这已经不再是“像噩梦”。
这就是噩梦本身。
游戏从未开始。
因为我一直在里面。
我早就在里面。
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
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催眠。
或者精神实验。
但每一处触觉都如此真实。
包括疼痛。
包括寒冷。
包括那些目光。
那些我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目光。
它们穿透我的骨头。
在我耳边低语,在我梦中呼喊。
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活着。
不知道这算不算梦。
病床猛地塌陷,我的身体坠入深渊。
黑暗包裹着我,像是世界末日的子宫。
我坠落,速度越来越快。
耳膜胀痛,心脏狂跳,意识逐渐剥离。
直到我砸在一层软绵绵的地面上。
那是一堆人偶。
它们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直视天空。
有的缺胳膊,有的扭曲,有的血迹斑斑。
我挣扎着站起,发现那些人偶正一点点转头看我。
没有声音。
只有无数对空洞的眼睛。
我缓缓后退。
却撞上一堵肉墙。
那不是比喻。
是一堵由人形肉块拼接成的墙体。
它们蠕动,它们发出粘腻的呼吸。
它们低语:“留在这里。”
我疯了一样逃跑。
脚下的人偶发出咯咯笑声。
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是我自己的脸。
但那张脸扭曲得像粘土捏成。
“别走,我们还没死完。”
我踹开它,跌跌撞撞冲入一条昏暗的通道。
通道尽头,一扇门缓缓打开。
我闯进去。
眼前竟是一间教室。
桌椅整齐,阳光明媚,像是初中时的模样。
可是每张座位上,坐着的不是人。
是尸体。
他们穿着校服,头垂着,脖子扭断,血迹未干。
我一步步走向讲台。
黑板上写着我的名字,后面是一行字:
“作弊者,必须重修。”
我手里的校本书自发翻页。
每一页,都是一张熟悉的脸。
我曾撒谎骗过的朋友。
我背叛过的女孩。
我推卸责任的兄弟。
每一页,都是一场审判。
我拼命撕碎它们,但撕掉一张,背后就出现两张。
它们开始从书中爬出。
脸上是血,是泪,是指责。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
“你说你会负责的。”
“你说你没看见。”
我尖叫,却听见讲台后的喇叭响起。
“考试开始,主题:你自己。”
门无法打开。
窗户变成了石头。
教室的灯灭了。
尸体开始动了。
他们的头抬起来,眼珠滴溜溜地转向我。
嘴巴一齐张开,发出雷鸣般的质问:
“你还记得你做过的事吗?”
我抱头蹲下,浑身颤抖。
“这不是游戏……”
我喃喃着。
他们却齐声回道:
“不,这是你的人生。”
当我以为自己要在质问中疯掉时,教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外面是另一片黑暗。
但比这里自由。
我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耳边传来尖叫,教室被火焰吞没。
我回头,看到黑板上的字变了。
“欢迎来到下一关。”
我站在黑暗中,喘着粗气。
身后是烈火,身前是未知。
我终于明白,这场游戏没有终点。
只有一层又一层的审判。
我不是玩家。
我是罪人。
而这里,是为罪人准备的舞台。
脚下的地板再次崩裂。
我坠入更深的梦境。
梦未结束。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在坠落。
耳边是呼啸的风。
身后是燃烧的火。
前方,是看不见底的黑。
我张开嘴想喊,却没有声音。
像是被谁切断了嗓子。
黑暗之中,我忽然停下了。
没有撞击,也没有落地的痛感。
我像是被悬挂在某种无形的空间里。
动不了。
睁不开眼。
也无法呼吸。
但我还活着。
我能感觉到血液在体内缓慢流动。
我能感觉到心跳,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然后——停了。
我感受不到自己了。
仿佛整个人被拆解,消融。
但下一秒,我却再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我站在一片湖面上。
湖水是漆黑的。
水面却倒映着一座熟悉的城市。
那是我生活的地方。
但一切都颠倒了。
天空在地上。
地面在天上。
楼房倒挂着,车子漂浮着。
我低头,湖水中的“我”正看着我。
但他在笑。
一种极度诡异的笑容。
像是终于等到了某个答案。
“你不是我。”
我下意识地说。
水中的“我”嘴唇动了动。
但发出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可你已经不是你了。”
我向后退,脚却陷进了水里。
黑色湖水冰冷刺骨。
我挣扎着要爬出来,却越陷越深。
周围的空间开始旋转。
整个城市都在翻转。
我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搅拌器卷入深渊。
湖水灌进我的鼻子、嘴巴、耳朵。
我再次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街道中央。
身边是空无一人的城市废墟。
大楼坍塌,电线短路,汽车翻覆。
天是灰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味和腐臭。
这不是梦中的城市。
是毁灭后的城市。
我走在街道上,四周寂静得可怕。
每一步都像踩在尸体上。
我望向窗户。
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玻璃后浮现出来。
它们没有眼睛,只有黑洞般的空位。
却始终注视着我。
我大喊:“你们是谁!”
一张脸忽然贴近玻璃,张嘴尖叫。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刺进我脑海。
我踉跄着后退,耳朵流出鲜血。
尖叫声越来越多。
那些窗户一扇接一扇地碎裂。
无数没有眼睛的脸从高楼中跳下。
没有骨头,没有重量,像纸一样轻飘。
但它们落地后却开始扭曲爬行。
像蛇一样。
全都朝我爬来。
我转身逃跑。
它们的手指像钩子,在我背后不停擦过我的影子。
我冲进一栋地下通道。
铁门自动关上。
黑暗包围了我。
我气喘吁吁,眼前浮现红色的系统字样:
1 身份剥离
“欢迎进入第二关:身份剥离。”
铁门后的世界,没有声音。
没有光。
我仿佛被困在一个死去的世界里。
四周是无限延伸的黑。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也在这里。
我能听见它的呼吸。
缓慢,低沉。
贴在我耳边。
我屏住呼吸,想要隐匿气息。
但那种存在,仿佛能听见我的思想。
它开始模仿我。
脚步声、心跳声、甚至我咽口水的频率。
越来越接近。
我终于忍不住,往前狂奔。
但黑暗之中,没有方向。
我撞上墙,又撞上冰冷的金属物体。
那些东西像尸体一样倒在我身上。
我惊恐地推开。
却听到它们同时低声说话。
声音一致,重叠:
“归还你的身份。”
“你,不属于这里。”
我大喊:“我是谁?!”
它们笑了,笑声如骨裂。
“你是任何人。”
“也是,没有人。”
一道红光从远方亮起。
像眼睛,也像审判的光束。
我被拉向光源,无法抗拒。
身体逐渐浮空,衣物、血液、甚至皮肤都开始剥落。
我看见自己逐层剥离。
直到只剩一个“空壳”。
那一刻,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没有脸。
没有名字。
没有声音。
只有一口巨大的黑洞,正从我胸口不断扩散。
我想要逃离这一切。
但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身份已清除。”
“接下来,请选择你的新角色。”
面前浮现三张卡牌。
第一张,是“旁观者”。
第二张,是“叛徒”。
第三张,是“记录者”。
我迟疑。
我不想选择。
但系统冷冷提示:
“不选择,即为放弃自我。”
卡牌开始燃烧。
我下意识地抓住其中一张。
指尖被烧焦,却无法松手。
我低头。
是——“记录者”。
系统说话了。
“记录者的职责,是见证每一个梦境。”
“每一段死亡。”
“每一场审判。”
“而你,将无法干预。”
我大喊:“这不公平!”
系统回应: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想反驳,却忽然想起……
在最初收到那条短信时,我点开前,犹豫了一秒。
那一秒,我看见了三个选项。
只是那时候,我根本没在意。
现在想来,它们分别是:旁观者、叛徒、记录者。
我,早就做了选择。
而这个游戏,从那一刻就开始了。
我跪倒在地。
身边的空间开始坍塌。
现实、梦境、记忆、幻觉交错融合。
无数张面孔从我脑中浮现。
有的哭泣,有的尖叫,有的沉默。
他们说着同一句话:
“把它记录下来。”
“别让它消失。”
我张口想回应。
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开始明白,我的任务……
不是逃出去。
而是记下这一切。
哪怕疯掉。
哪怕永远无法醒来。
空间彻底碎裂。
我坠入一个封闭的空间。
四面是屏幕。
上面播放着一段段影像。
是我在游戏中的经历。
也是其他人的。
我看到无数个“我”在死亡。
在重复。
在崩溃。
每一段,都要我去记录。
手中出现一支笔。
不是墨水。
是血。
我握着它,手在颤抖。
但却停不下来。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写——
我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永远困在这场没有终点的梦中。
我开始写。
每一个细节,每一声尖叫,每一滴血。
手指渐渐麻木。
意识开始分裂。
但我还在写。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低语:
“第三关——即将开启。”
我抬起头,眼前浮现一句话:
2 遗忘之地
“下一关:遗忘之地。”
我被传送了。
没有闪光,也没有声音。
就像意识一跳,空间已变。
我站在一片白色的雾中。
脚下是看不见的路。
身后什么也没有,连影子都消失了。
我尝试喊话,却没有回声。
我仿佛不存在。
雾中缓缓浮现一座门。
门上写着三个字:
“回忆室。”
我靠近,门自己开了。
里面,是一条走廊。
墙上挂满了照片。
我走过去,才发现每一张照片里……
都有我。
婴儿时啼哭的我。
小学领奖的我。
初恋分手的我。
母亲去世那年哭泣的我。
我不记得这些照片。
却感觉它们都真实发生过。
越往前走,照片越诡异。
开始出现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张我跪在血泊中的照片。
一张我和陌生人争吵、脸上带血的照片。
一张我被黑影捂住嘴拖进门后的照片。
我心跳加速。
这些……我经历过吗?
还是——被人“加”进我记忆中的?
尽头,是一面镜子。
我看到自己站在镜子前。
但镜子中的我,不断变脸。
一会儿是孩童。
一会儿是老人。
一会儿是陌生人。
最后——
什么都没有了。
我变成一团影子。
黑漆漆、没有五官、没有身体的形状。
我开始崩溃。
“这是什么地方?!”
雾中,传来系统那机械般的声音:
“欢迎进入第三关:遗忘之地。”
“本关目标:抹除无用的自我。”
我大吼:“我不想忘记!”
系统冷漠回应:
“拒绝清除,将导致记忆紊乱。”
“将随机删除任意段人生经历。”
四周雾气开始旋转。
像一个巨大的脑神经在重组。
我感到剧烈头痛。
记忆像一根根电线被扯断。
我开始忘记人名。
忘记我父亲的样子。
忘记我养过的第一只猫。
忘记初吻的味道。
忘记妈妈的声音。
我捂着头痛哭。
“够了!!别拿走这些!!”
但系统冷冰冰地提醒我:
“你选择了记录者。”
“记录他人,代价是遗忘自己。”
我跪在地上。
身体逐渐透明。
指尖开始溶解。
我不是在死去,而是在被剥夺存在。
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脑中响起。
不是系统的。
也不是幻觉。
是我自己。
另一个我。
那个曾在湖中水面笑着的“我”。
他说:“你看吧,他们都想让你忘。”
“但你能记住,就说明你不该。”
“我们——不能消失。”
“你得,把我们记下来。”
我猛然明白。
遗忘之地不是为了让我“活下来”。
是为了让我“放弃抵抗”。
但我不能。
我咬破指尖,在白雾的地面上写字。
用血写下每一个我还记得的名字。
母亲。
初恋。
朋友。
老师。
陌生人。
甚至是那些我曾骗过、伤害过的人。
我一个也不愿意忘记。
写着写着,空间震动了。
雾开始后退。
那面镜子破裂。
我看到自己站在一座塔下。
塔的门缓缓打开。
系统声音重现:
“你违反了清除规则。”
“第三关强制结束。”
“即将进入……失控区。”
我睁开眼,面前是一片灰色沙漠。
天空像一块死去的布。
风中夹杂着呢喃。
一个个无脸的人影从远处走来。
他们没有表情。
没有方向。
但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本书。
我定睛看去——那是我写的“记录”。
我的血、我的记忆、我的存在。
他们用这些“我”当作手册。
像是活着的指南。
我站起,喉咙干裂。
一个人影走到我面前。
把书还给我。
我打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记住一切的人,最终必须承受一切。”
我仿佛看见下一个空间的大门正在开启。
它的名字,慢慢浮现在天上:
3 镜狱
“第四关:镜狱。”
我走进了那扇门。
不,是门走向了我。
它没有声音地裂开。
像一道缝隙,撕开在虚空里。
我刚踏进去,身后就没了退路。
整个世界像玻璃一样碎裂。
我开始坠落。
但这一次没有终点。
我在碎裂的镜片间穿行。
每一块镜片里,都映出另一个我。
有的在笑。
有的在哭。
有的在割腕。
有的在上吊。
有一个——正在尖叫着啃食自己的脸。
我闭上眼,拒绝再看。
但睁开时,四周全是镜子。
无数的我站在面前,沉默地看着我。
我缓缓举起手。
镜中的“我”没有跟着动。
我说:“你是谁。”
其中一个“我”动了。
它轻轻歪头。
裂开嘴,露出血红的牙:
“我是你——隐藏的一面。”
另一个镜中人接话:
“我是你——被遗忘的一面。”
“我是你——杀过人的那一面。”
“我是你——撒过谎的那一面。”
“我是你——一直在等你承认的那一面。”
镜子像水面开始波动。
“他们”一步步走出镜中。
不是投影。
是实体。
和我一模一样。
他们围着我,嘴里呢喃着:
“你早就不是真正的‘你’了。”
“你只是拼出来的碎片。”
“你已经忘记了最重要的那件事。”
我吼道:“什么事!?”
他们齐声说:
“你是为什么被选中。”
我愣住。
我记不起了。
这一切的开端。
那条短信。
那一瞬的点击。
那个决定——为什么我会接受?
我不知道。
不记得。
我根本,不敢记起。
这时,镜中的最后一人走出。
他没有表情。
但他拿着一把刀。
其他“我”都沉默了。
我知道。
这是真正的“核心”。
我的自我。
他走到我面前,把刀递给我。
镜子一块块浮起。
上面闪烁着提示:
“请选择,抹除一面。”
“保留其中一人,你将取代其余所有。”
我不能拒绝。
游戏已经进入必须决断的阶段。
我看着这几张脸。
每一个“我”都不再是虚影。
他们会呼吸。
他们会眨眼。
他们甚至会轻轻落泪。
我在选择“我自己”的死亡方式。
我颤抖着举起刀。
不知道砍向哪一面。
不知道该信哪个“我”。
我开始恨。
恨这个游戏。
恨自己为什么被卷进来。
恨那条短信,恨那一秒的犹豫。
最终我闭上眼。
刀落下。
耳边响起碎裂声。
然后,是咔哒一声。
就像系统的键盘敲击。
我缓缓睁眼。
只剩一面镜子。
我看到“我”站在里面。
嘴角带着微笑。
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
那面镜子忽然裂了一道缝。
那“我”说了一句话:
“你已经选错了。”
然后他消失。
镜子炸碎。
四周变得寂静无声。
空间变成空白。
系统再次出现:
“第四关结束。”
“你已通过:镜狱。”
“当前状态:人格不稳定。”
“建议:谨慎进入下一关。”
我跪在地上,满手是血。
可我不知道那是谁的。
自己?
还是某一个“我”的?
我望着天,那行字又浮现出来:
“下一关:母巢。”
我心脏一紧。
不知为何。
这两个字,让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恐惧。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你已通过第四关:镜狱。”
“积分奖励:30。”
“可进行基础物品兑换。”
我站在一片空旷的空间中。
四周漂浮着一排排灰白色的图标。
像是某种商店。
但更像冷冰冰的尸体陈列架。
我看到一些商品:
【止痛剂】——10积分。使用后可减缓精神崩溃。
【污血药丸】——15积分。短时间内免疫“污染梦”。
【白噪录音】——25积分。聆听后可阻止“镜中自我”复苏。
【未知道具·遮印】——价格:??
我点开【止痛剂】,兑换了一个。
它出现在我手上,像一颗灰色胶囊。
我犹豫,没吃。
因为这东西——闻起来像尸水。
系统提示我:
4 母巢
“第五关即将开始:母巢。”
我被拉进一个新的空间。
这一次没有坠落,也没有转场。
而是——仿佛我一直都在这里。
墙壁是蠕动的。
天花板滴落黑色液体。
地面踩着会发出肉与骨摩擦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母巢”不是建筑。
它是一个活的生物。
我身处它体内。
这时,我看见了其他人。
他们三三两两散在四周。
衣服破烂,眼神浑浊。
他们身上写满了疲惫、麻木、警惕。
有一人靠墙坐着,皮肤已经发灰。
他说:“新来的吗?”
我点头,他笑:“没死到现在算你命硬。”
“我们叫这里——‘母巢胃’。”
“是它消化我们的地方。”
我问:“它是什么?”
他声音低了下来:
“没人知道。”
“有人说它是游戏的本体。”
“有人说,它是我们自己恐惧的实体。”
“但我知道,它会生出怪物。”
“怪物像人,也像虫。”
“它们来吞掉你仅存的记忆。”
我抬头。
天花板上,蠕动的囊泡裂开。
掉下一具尸体,砸在我们中间。
没头。
胸腔空了,像被掏空灵魂。
一名女孩尖叫,吓得往后退。
但墙壁忽然长出无数只手,抓住她,拖了进去。
她只来得及喊一声:“不要让我忘了我是谁!!”
她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沉默。
那名坐着的男人淡淡道:
“又一个被母巢‘吃了’。”
我心跳剧烈。
我想逃,想退出。
但没有退出选项。
系统只是提示:
“请完成母巢考验。”
“目标:找回源记忆。”
我问那男人:“什么是‘源记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
“是你来这场游戏前,想要忘掉的那段东西。”
“只有面对它,你才能离开。”
“也可能——你会被它吞噬。”
我喃喃:“如果我根本不记得那段记忆呢?”
他冷笑:“它会替你想起来的。”
那一刻,整个空间开始震动。
母巢深处传来低鸣。
仿佛巨大心脏开始跳动。
我们所有人都被迫分散。
墙壁开裂,把我们一人一人吞进不同的腔室。
我坠入一个像呼吸道的空间。
四周是柔软却湿冷的肉墙。
墙上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我小时候的模样。
它睁开眼,对我说: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点开那条短信吗?”
我浑身发冷。
我真的,想不起来。
它笑了。
那笑容像一块正在腐烂的糖果。
甜腻、恶臭、刺眼。
它说:
“你当时在考虑自杀。”
“但你不敢。”
“所以你选择了——让别人替你做决定。”
“你选择了这场游戏。”
“你,是自愿的。”
我跪倒,嘴里涌出黑水。
那不是水,是我压抑了太久的恐惧。
墙壁开始腐烂。
一张又一张熟人面孔从肉里浮现:
母亲、前任、老师、我自己。
他们都低语:
“记起来吧。”
“你不该逃。”
“你必须面对。”
我拼命喊:“不要再说了!!”
可系统的提示已经出现:
“源记忆解锁。”
“是否接受回忆重载?”
我手在发抖,迟迟不敢点“是”。
但那道声音又来了:
“如果你现在不接受……”
“你就会成为母巢的一部分。”
我闭上眼,点下了“是”。
那一刻。
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
不是疼,是恐惧被填满的膨胀感。
我看见自己那晚的模样。
坐在房间角落,手机握在手里。
屏幕上那条短信跳了出来:
【你是否愿意参加“遗忘者游戏”?】
我按下了“愿意”。
我不是被迫。
我是主动的。
我曾经想“从世界上消失”。
而现在,我正在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
我睁开眼。
腔室破裂。
我站在一座血红的祭坛前。
系统提示我:
“第五关已完成。”
“源记忆接受程度:92%。”
“奖励积分:50。”
“当前状态:精神不稳。”
我望向远处。
其他幸存者陆续聚集。
我们四目相对。
没有人再说话。
因为我们都知道,更可怕的在后面。
天顶裂开。
天空浮现一行血红字:
“第六关:哑神庭。”
我们站在母巢的出口。
鲜血铺就的阶梯通向上方。
那里,是哑神庭的大门。
门上没有花纹,没有文字。
只有一只闭着的眼睛。
它在呼吸。
我们五人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不是因为我们不想说。
而是——我们发现,我们已经说不了话了。
我张嘴,发不出声音。
喉咙像被切断。
有人想哭,发出的只是无声的呜咽。
系统出现:
5 哑神庭
“第六关:哑神庭。”
“规则一:本关中,语言将被剥夺。”
“规则二:你将听不到任何声音。”
“规则三:你必须在沉默中完成神的审判。”
我们走进了庭院。
它不是一座真正的宫殿。
而是一片死寂的空间。
柱子高耸,看不见尽头。
地面是干涸的血泊,踩上去会留下脚印。
空气冻结,没有风。
所有声音都被剥夺了。
不只是听觉。
连内心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变弱。
我想说:“我是谁?”
但脑海里,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回响。
我像是失去了存在的“证据”。
有人崩溃了。
他开始疯狂拍打地面,撕扯脸皮。
却连哀嚎都没有。
他眼睛暴突,嘴里吐出黑雾。
下一秒,一道光从天而降。
他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封纸条。
上面写着:
“他失败了——因为他开始怀疑‘自我’。”
我开始明白。
这不是一场静音的游戏。
这是一次对认知的绞杀。
剥夺语言。
剥夺声音。
剥夺你相信你存在的方式。
远处,一个石碑开始震动。
它浮现一行行烙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住。
我知道我叫什么。
但我不能说。
也不能写。
也不能在脑海里确认。
因为刚才那种“内心声音”,也被切断了。
系统提示:
“请用行动表达答案。”
我看向四周。
其他人也站在各自的石碑前,沉默挣扎。
有人掏出利器,在地上写下字。
但字迹刚显现,就被抹去。
规则三写得很清楚:
“无言。”
我站在石碑前,感受着一种即将失控的孤独。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语言是表达“自我”的方式。
如果没有语言——我还能用什么,证明“我是我”?
我闭上眼。
我开始回忆。
不是想起词语。
而是想起感觉。
我想起第一次被雨淋时的寒冷。
想起母亲手心的温度。
想起我从高处坠落时的心跳。
这些不是“语言”。
它们是我的——存在痕迹。
我缓缓伸出手,按在石碑上。
把那些感觉,压进去。
石碑开始发光。
系统提示:
“第一问通过。”
我松了口气。
虽然——那口气,我听不到。
我看到其他三人也完成了。
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石碑忽然爆开,将他吞没。
只剩下一根发夹,掉落在地上。
这就是哑神庭。
不说话,不解释,不哭喊。
你只能,用存在证明存在。
第二问浮现:
【你相信你现在活着吗?】
我忽然感觉到一种剧烈的动摇。
我还活着吗?
我经历了六关。
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的崩塌。
被遗忘,被扭曲,被迫回忆。
我到底——是不是个“完整的人”?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开始模糊。
不能怀疑。
一旦怀疑,就会被剥夺。
我站直身体。
张开双臂,迎向天顶那只闭眼。
我心里喊出:
“我活着——因为我还在反抗。”
哪怕喊不出,我也要给出姿态。
那只眼睛,微微睁开一线。
它看见了我。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
它不是在看我。
而是在扫描我灵魂的构造。
我感觉到一根根思想正在被翻出。
它试图找出我“不真实”的部分。
我咬紧牙关,什么也不去想。
只是站着,不动。
那是我仅剩的“表达方式”。
眼睛缓缓闭上。
系统提示响起:
“第二问通过。”
“当前状态:意识稳定性 +3。”
我几乎虚脱。
而其他人——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女孩。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我。
眼中满是恐惧,却也有一丝求生的意志。
第三问浮现:
【你是否愿意继续参与?】
【请以“否”的姿态,接受永远沉默的庇护。】
我愣住。
这不是问题。
这是一种“出路”。
如果我在这一问中选择退出……
我将被困在哑神庭。
成为“静默者”。
永远不再醒来。
但我会“安全”。
再也不用面对下一个更可怕的关卡。
我看向那女孩。
她已经跪下,接受了沉默。
她的身体逐渐石化。
她仰头望天。
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安宁。
系统提示:
“玩家003已选择沉默庇护。”
“转入无声梦区。”
我,是唯一剩下的玩家。
石碑最后一次发问:
【你是否依旧“完整”?】
我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还有跳动。
虽然听不到。
但我感受得到。
系统提示:
“第六关通过。”
“奖励积分:80。”
“解锁道具:破静铃。”
我睁开眼。
天空是红的。
血月悬挂于远方。
身后传来风声。
我第一次,在游戏中听到了风的声音。
系统低声说:
6 悲愿馆
“欢迎进入下一关——第七关:悲愿馆。”
天空像被鲜血染透的布。
我站在废墟前。
眼前是一栋破碎却仍挺立的建筑。
它不是宫殿,也不是牢笼。
它像一所学校,又像医院,又像我记忆中某个早已拆除的旧宅。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第七关开启:悲愿馆。”
“规则一:你将遇见一个愿望。”
“规则二:你只能选择接受,或拒绝。”
“规则三:愿望一旦实现,代价不可逆。”
我推开门。
门后,是温暖的黄光。
不同于之前的冰冷世界。
这里有灯,有空气,有声音。
我听到小孩的笑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还有……一首熟悉的歌。
是我小时候,母亲常哼的摇篮曲。
我往前走。
走廊墙上挂着画,是我的童年照片。
一张张拼贴出我人生的片段。
我明明不记得这些细节。
但它们真实得让我几乎崩溃。
像是“某个存在”,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我所有“想要拥有”的时刻都编织了出来。
我来到大厅。
那里站着一个人。
我自己。
但不是现在的我。
是十年前的我。
他穿着高中校服,背着书包,眼神清澈。
他看着我,说:
“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到那个普通的世界。”
“只要你愿意放弃游戏。”
我问:“代价是什么?”
他伸手。
我看到他的指尖开始溃烂,皮肤一块块剥离,露出模糊的血肉。
他说:
“你放弃越多,我替你承受越多。”
“你得的越轻松,我死得越痛苦。”
“但你会——自由。”
他张开手臂。
我看到身后浮现一幅画面。
一间房间,熟悉又温馨。
我坐在沙发上,母亲在厨房忙碌,电视放着新闻。
手机没有诡异短信。
没有游戏。
没有死亡。
只有平凡。
那是我曾梦寐以求的“重来一次”。
系统提示:
“玩家遇见‘核心愿望’。”
“是否愿意以当前积分为代价,购买‘理想世界’?”
【所需积分:150】
我手上,有160积分。
只要我点“是”,我就能离开。
永远不会经历接下来的恐怖。
也永远不会记起“源记忆”里真正的结局。
我望向那个“我”。
他低声说:
“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完成全部关卡。”
“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成为怪物。”
“你,可以做个普通人。”
他手上的血开始顺着袖口滴落。
他的脸慢慢被腐蚀,露出白骨。
我知道——他承载着我的逃避。
如果我选择“愿望”,他就会代替我,被游戏“吃掉”。
成为我曾经、但不再承认的那部分自己。
我握紧拳头。
我不是没动摇。
我渴望回到那个生活。
不需要挣扎,不需要受伤,不需要看人死。
但我忽然想起哑神庭那女孩的眼睛。
她最后虽然选择了“庇护”。
但她的眼里,有一瞬的不甘。
那不是选择。
那是认输。
而我,不想认输。
我走到那少年的身前。
他说:“别过来。”
“再走一步,我就要——替你死了。”
我说不出话。
只静静地,把手放在他肩上。
然后对系统点下了:
“拒绝愿望。”
那一刻,整个悲愿馆颤抖了。
画面崩塌。
光线消失。
屋内的所有幸福场景燃烧、爆炸、扭曲。
我的“另一个我”开始嘶吼,血肉溶解。
但他最后望着我,露出一个笑。
那是一种——替我松口气的笑。
他说:
“原来你已经不再需要我替你承受了。”
“那我可以安心消失。”
然后他碎成万千灰烬。
我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拒绝了什么。
可能是幸福。
也可能是假的救赎。
但我清楚一点:
我还在游戏里。
我还在活着。
系统提示:
“第七关通过。”
“当前积分:160(无变动)。”
“奖励道具:残梦沙漏。”
“你将被传送至下一关:终结三部曲·第一幕:异界门。”
传送倒计时开始。
我站起,望着那曾属于我的世界灰飞烟灭。
心里有一股空,但也有一丝火。
这火,叫“意志”。
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但至少现在,我还有得选。
我落在一片无边的荒原。
这不是地狱,也不是现实。
天空像褪色的水墨,漂浮着碎裂的钟表、残破的家具、断裂的人形石像。
它们在空中缓慢旋转、重组,又不断崩塌。
系统提示音比以往更加缓慢:
7 终结三部曲·第一幕:异界门
“欢迎进入终结三部曲·第一幕:异界门。”
“规则一:你所看到的未必真实。”
“规则二:你所相信的,将决定你的结局。”
“规则三:门只有一扇,但存在千万重影。”
我环顾四周。
地面是黑白相间的棋盘,向远方延伸,看不到尽头。
每走一步,脚下的格子都会浮现出一个画面——
小时候被欺负的场景。
和朋友绝交的瞬间。
母亲在医院里咳血。
我曾试图遗忘的一切,如今变成砖块,铺在我脚下。
远处,有无数扇门。
高的、矮的、铁门、木门、旋转门、电梯门、甚至一面面镜子,也闪烁着“门”的字样。
系统提示:
“你必须选择一扇门离开此地。”
“每一扇门都通往你可能成为的未来。”
“但只有一扇,是你原本的命运。”
我迈步前行。
第一个门,通体透明,门内是一所大学教室。
我看见自己坐在教室角落,笔记工整,眼神呆滞。
那是我高中后考入的大学。
如果当初没有选错专业,没有中途辍学……
也许我就真成了门里的那个人。
系统提示:
“是否选择:稳定未来?”
我没有回应。
我走过,门消失成尘。
第二扇门,是一面镜子。
里面映出一座城市。
我穿西装,站在高楼顶端,正在接受采访。
“他是最年轻的企业家之一,逆风翻盘、孤注一掷,如今是时代宠儿。”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拒绝了一份实习,怕压力太大。
如果当时答应,也许我真成了他。
系统又提示:
“是否选择:荣耀未来?”
我再次拒绝。
门崩塌。
每一扇门都代表一个我。
一个,我没成为的“我”。
它们像蚂蚁一样从地面冒出来,把整片荒原变成了迷宫。
我开始分不清,哪一个是我真正的命运。
第三十七扇门里,我看见一个疯子。
他穿着病号服,蜷缩在床上,嘴角不断抽搐。
他在写日记,内容是一行一行重复:
“我没有进入游戏。”
“我只是疯了。”
我后退一步,胃里翻滚。
系统没有提示。
因为这不是选择。
这是警告。
我终于明白:
这片荒原,不只是让我选择。
它也在测试我是否还记得“我是谁”。
如果我迷失,就会被困在某个“可能性”里,永远出不去。
那不是救赎,是陷阱。
我继续走,走到第九十九扇门。
这扇门看起来毫无特色。
老旧的木门,一角缺了个口子。
我停住。
因为门里没有画面。
但我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像是某段记忆,在我脑海深处呼唤我。
我推门而入。
门后,是一条长廊。
昏暗,墙上贴着我从未见过的旧报纸。
“游戏试验失败,第十三位被选者自燃死亡。”
“梦境污染已达70%,将进入不可逆转阶段。”
“我们是实验品。”
我明白了——
异界门,不是单纯选择未来的“我”。
它是通向游戏核心的通道。
只有找到属于我的那一扇门,才能脱离幻象,接触真相。
我回头,那些门开始崩塌,像泡沫在风中破灭。
整个荒原陷入坍塌。
我疯狂奔跑。
最后,在即将掉落深渊的一刻——
我跳进一扇看不清内容的灰门。
它没有光。
没有形状。
甚至没有系统提示。
但我知道:
这是唯一没有试图诱骗我的门。
坠落、撕裂、重组。
我睁眼时,周围是浓密的黑雾。
系统声音再度响起,带着陌生又熟悉的语调:
“你已通过异界门。”
“权限提升:B级。”
“你将进入终结三部曲·第二幕:轮回井。”
我望着脚下的深井。
它没有底。
井口刻着一行倒写的字:
“你已来过。”
井口之下,是纯粹的黑。
不是没有光。
而是,吞光。
系统声音像从水底传来:
8 终结三部曲·第二幕:轮回井
“欢迎进入终结三部曲·第二幕:轮回井。”
“规则一:你将体验过往所有失败者的命运。”
“规则二:你只能看见他们曾看见的。”
“规则三:若你认不出自己,你将成为他们之一。”
我闭上眼,跳了下去。
没有坠落感。
没有风。
我只是“被拉进了”什么。
耳边响起无数声音,叠加、交错、呜咽、咆哮、祈祷、嘶吼。
然后,画面一黑。
再亮起。
我站在一间出租屋。
满地泡面盒和烟头。
墙上贴满了破旧日历,全部停在某一天。
日子被反复划掉又重写,像是在困住时间。
电脑屏幕闪着。
我点开。
一条未读消息:
“恭喜你被选中参与诡异游戏。”
我愣住。
这是……另一个“我”第一次收到邀请的那个瞬间。
但不是我亲历的那个版本。
我转头,看见镜子里的人。
他瘦弱、眼神绝望、脸色蜡黄。
像是几个月没出门的废人。
这不是我。
但……也曾是我。
我试图开口,他却先说话了。
“不要接,拜托,不要接。”
“再选一次……也许这一次能逃掉……”
他哭了,跪在地上,像是在跟镜子里的我求饶。
系统提示:
“第一段轮回回溯完成。”
“编号:D312。状态:死亡,方式:自缢。”
我一阵眩晕。
眼前闪过绳索、天花板、尸体晃动的影子。
下一秒,场景切换。
我站在一间教室。
讲台上空无一人。
学生们低头写字,但没有纸。
他们写的是自己手臂。
每一笔,都划破皮肤,血水渗透衣袖。
他们在写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臂写满。
我转头,看见角落的“我”。
他已经写不下了。
脸上也写满了字,密密麻麻。
系统提示:
“编号:A004。状态:死亡,方式:人格溃散。”
场景继续更换。
我在雨夜公路上奔跑。
脚下全是碎玻璃,刺穿鞋底。
后方,黑影追来。
我知道,那是“追悔者”。
失败玩家残留下的怨念。
一个又一个“我”,在不同版本中被它撕裂、吞噬。
有人死于自责。
有人死于不甘。
有人死于犹豫。
我站在这些残影之间。
每一个曾经的“我”都在伸手:
“你不是第一个。”
“你不是唯一。”
“你也会失败。”
“这场游戏,从未真正有人赢过。”
我摇头。
我大吼,但声音断裂,化为咳血。
系统提示:
“警告:精神侵蚀率达到72%。”
“检测到主意识正在被轮回侵蚀。”
“请立即确认当前身份!”
我想确认。
但镜子出现了——不止一面。
几十面、几百面。
每一面都映出一个我。
有的疯了。
有的哭了。
有的笑着切开自己的脸。
系统疯狂弹出对话框:
“你是谁?”
“你确定你不是他们吗?”
“你的编号?”
我闭上眼。
我不看任何一面镜子。
我默念:我是现在的我。
不是编号。
不是影子。
不是过去死去的我。
我还在游戏里。
我还在往前走。
轮回井开始震动。
镜子炸裂。
那些“我”全都崩塌、流血、扭曲、化为尘埃。
一扇门从井底升起。
门上刻着五个字:
“仅剩一次机会。”
系统提示:
“轮回井通关。”
“积分 +100。”
“解锁权限:A级。”
“进入最终幕·寂神座前。”
我踩上阶梯。
身后,万千“我”的影子仍在呼喊:
“不要走。”
“那里不是出口。”
“你已经……赢不了了。”
但我没回头。
我只知道:
不管前面是什么,
至少那不是——轮回。
我站在尽头。
脚下的阶梯在崩碎,身后是一整个世界的废墟。
天空中飘浮着崩溃的系统代码,像燃烧的经文。
【模块错误】、【权限拒绝】、【记录不存在】——它们不断自我纠正,又再度瓦解。
前方,是一座黑色的神座。
像是用夜色铸成,又仿佛存在于世界之前。
神座之上,空无一人。
但我知道,“牠”在那里。
因为我的心脏开始剧痛,像是被无形的手指碾碎。
系统声音失真到近乎呻吟:
9 终结三部曲·最终幕:寂神座前
“规则一:你不可撒谎。”
“规则二:神不可被看见。”
“规则三:你必须选择成为祭品、继承者,或毁灭者。”
我迈步走近。
空气如墨,凝固成墙。
每前进一步,脚下就浮现出一个词。
“恐惧。”
“后悔。”
“贪婪。”
“失败。”
每一个词都是我内心最深处不愿承认的碎片。
神座前,浮现一道光。
那不是火,不是电。
那是一种意志的显现。
它没有形状,但带着一股彻底看穿我的冷漠。
系统消失了。
只剩一个声音,直接响在我意识深处:
“你终于来了。”
我没有回应。
“牠”继续说:
“你经历了选拔,经历了幻象,拒绝了安稳,也拒绝了遗忘。”
“但你始终没有明白。”
“这不是游戏。”
“这是你自己的意志建构出的永恒试炼。”
“你来过无数次。”
“你死过无数次。”
“你每一次都失败。”
我咬牙:“我还在这一次。”
那团光微微震动。
像在笑,像在审视。
“是的。”
“这一次,你撑到了终点。”
“那么,现在选择。”
在我脚下,浮现三道通道。
第一道——一片黑暗,充满压抑与死亡气息。
牠说:
“祭品之路。”
“你将用自己的灵魂延续系统的运转,成为永恒的燃料。”
第二道——一间白色房间,空无一物,干净得近乎令人发狂。
牠说:
“继承之路。”
“你将成为新的神,坐上这座神座,承受所有后续被选中者的痛苦与哀鸣。”
第三道——漆黑空间的裂口,燃烧着红色火焰,通向未知。
牠说:
“毁灭之路。”
“你将抹除整个游戏系统,释放所有囚困者。”
“代价是,你自己将失去存在,永远不被任何现实、记忆、世界记录。”
我沉默了。
我知道三个选择都不是逃脱。
祭品,意味着我成为牺牲品。
继承者,我成为下一个怪物。
毁灭者……我解脱所有人,但自己不复存在。
牠说:
“人类,总以为终点是胜利。”
“但终点,从来只是代价。”
我想起了那些被我看过的人。
D312——挂在破烂出租屋的天花板上。
A004——用自己身体当作纸张写下求救。
哑神庭的女孩——在庇护下失去表情。
还有镜子里,那个重复写着“我没有疯”的我。
他们都没有逃掉。
而我。
这一次,站在终点。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赢”或“输”。
这是理解与承担。
我看向第三道路——毁灭者。
牠的声音低沉如深海:
“你会消失。”
“你所是的一切,将不被记录。”
我轻声说:
“那也没关系。”
“只要——我真的存在过一次。”
我踏入裂口。
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神座碎裂,系统尖啸:
“警告!核心逻辑遭破坏!”
“正在清理意识残骸……”
牠最后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望向那座正在燃烧的世界。
笑着说:
“我不知道。”
“但我不是你。”
你已选择毁灭之路。
游戏系统即将关闭。
所有残余玩家意识回收中……
祝你,永不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