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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傅裴司七年秘书,十年情人。
为他的项目喝到胃出血时,他在陪着新的小情人在北极看极光。
在他的纵容下,小姑娘大着胆子给我发来挑衅消息,「阿姨,傅总说你人老珠黄生不了孩子了,可我还年轻,他说等我怀了小宝宝就娶我。」
「您什么时候准备让位?」
我轻笑一声,回,「你想上位现在就可以,不过你有那个本事吗?」
「告诉傅裴司,再不回家他这辈子都别想见我了。」
附赠一张骨癌报告单。
1
「幼稚。」
时隔半个月,这是傅裴司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两个字,没有关心我身体如何,也没有问我骨癌真假。
彼时我已经抱着垃圾桶吐了七次,胃里翻滚叫嚣着疼痛,却除了酸涩的清水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闻言我睫毛微微下颤,咽下喉间苦涩,胡乱地擦了下嘴角,灌了口蜂蜜水回怼,「死了就不幼稚了。」
带着难以发觉的埋怨和委屈。
我幼稚?他怎么不说他惯着小情人发消息挑衅我幼稚?
我为了公司合同喝到胃出血住院,他陪着小情人去看极光不幼稚?
傅裴司脸色发沉,眉头一拧,有些生气,「姜如枝。」
我抬起头,傅裴司心头微动。
原本的烦躁化为情欲。
我顺着傅裴司的目光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晚上陪人应酬的衣服还没有褪去。
贴身的白色衬衣勾勒出傲人的曲线,黑色丝袜包裹着秘书裙下细长白嫩的丰腴肉腿,红色的高跟鞋凌乱的散落在一旁。
屋内只开着一个暖黄色的光,面容隐在暗处,抬起头时,脸颊泛着醺红,醉眼迷蒙,春色醉人。
再看傅裴司染上情欲的眼忍不住自嘲地笑。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个脸能引起他对我的兴趣了吧。
果不其然,我听到傅裴司暗骂了一句,「真骚。」
然后随手把西装搭在架子上,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迈着大长腿走到我的跟前缓缓蹲下。
然后轻轻捏住我的下颌缓慢抬起,矜贵成熟的眼眸带着些许纵容宠溺,「半个月不见,脾气大了不少。」
「今天穿的这身去应酬?这么骚又想勾引谁去了?」
温和的语气,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让我下意识的眼睛酸涩。
但下一句不正经的话让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呛声回,「关你屁事,反正没勾引你。」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挺拔立体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还是一如既往地勾人,可一想到他也会在别人面前这样,我就如同吃了隔夜的饭,忍不住恶心。
他沉沉地笑了一声,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我微红的唇瓣,微微偏头亲了过来,「吃醋了?」
我撇开头没回答。
他略松开了一瞬,眼神深邃,眼底的温度烫的吓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带入更深的吻里。
他缓慢地剥去我的衣服,手扶上我的腰,只消片刻就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隐隐地责备和心疼,
「怎么瘦了这么多?以后别去公司了,就在家里待着吧。」
触及到他略带责备的关心眼神,我的心微微一怔,但还是拍开他在身上留连的手。
「不老傅总挂心了,我没人家年轻,满足不了傅总,你也有新欢了还缠着我做什么?不如咱俩一拍两散算了。」
话没说完,傅裴司蹙着眉头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唇,「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吃什么醋。」
「什么也没做,这不是看见你的消息立马就赶回来了。」
「放心吧,没跟别人上床,论床上功夫别人都比不上你。」
「最喜欢你了乖乖。」
呵。
他一脸深情地看着我。
可他不知道我是真的不想和他继续了。
2
我从十九岁还没步入社会就跟着他,没名没分的跟了十年。
到如今二十九岁,身边的亲戚好友接二连三的步入婚姻的殿堂,家庭幸福,婚姻美满。
只有我,还傻傻地给他当地下情人。
这十年来,傅裴司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甚至还会默许身边人喊我嫂子。
所以纵使他没有给我名分,我还是抱有痴心以为我在他心里不同,他迟早会给我一个名分。
可现在不是了。
今天可以是苏雪,明天就有可能是李雪,王雪,张雪。
我可以做无名无分的情人,但我不做小三,更不会跟另一个女人共享男人。
我闷哼一声被傅裴司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他从身后靠上来,一个手拢住我的手腕高举头顶,另一个手握住我的腰。
我不愿,挣扎着试图推开他的手。
他突然压低了身子,低沉沙哑地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别闹了老婆,要不我们生个小宝宝,嗯?」
傅裴司的的话犹如惊雷在我脑边炸开,我大脑空白了一瞬,停止了挣扎。
他见状摸了摸我的脸。
在巨大的屈辱面前,我握住傅裴司的手喃喃地问,「你想要孩子吗?那你给我个名分。」
「我身边人都知道你,你还想要什么名分?」
我在玻璃窗的倒影上看到傅裴司模糊又棱角分明的脸,心里暗暗地想,如果我想和你结婚呢?
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一旁,外面雨声滴答。
半月没见,傅裴司的眼神幽暗,压在我腰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分明,带着恨不得将我拆之入骨的狠厉。
心很痛,但我不得不顺从他的意愿,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使得自己不会坠落。
良久后,傅裴司终于松开我,将我半抱着躺到床上。
我回抱着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压制不住的冲突,脱口而出,「跟我结婚,我要做傅太太。」
他微蹙了眉,情欲还未散去的眼微微不耐,
傅裴司没说话,但我从他紧皱的眉头里看到了答案。
「姜如枝,你在做什么梦,还想进傅家的门?」
「别痴心妄想了,有这个精力你还是想想怎么在床上伺候好我吧,苏雪说的也不错,你看看你都快三十了,除了我谁还要你是不是。」
「别闹了啊,还有以后不要再穿这个衣服去应酬了,太骚了,只可以跟我睡觉的时候穿。」
我轻轻地勾了唇角,无视他难听的话,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坦白道,「我要结婚了。」
3
相亲对象是前两天傅裴司带着小情人去看极光的时候见的。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家里条件也很好,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对我也很好。
而且他知道我骨癌的事情,他说可以给我治病。
他虽然不爱我,但是家里催得急。
他厌倦了家里催婚,需要一个对象帮他止住爸妈的念叨。
两家离得近,我爸妈也喜欢。
我二十九了,不年轻了,再过一年就三十了。
前几年还能拖着找各种借口推着结婚,可这几年随着身边同学的孩子都要上小学了。
我爸妈也急得很,老人家想抱孩子,身体也不好,最近又查出来心血管疾病,还想在世的时候看着我结婚生子。
看着爸妈在病床上还记挂着我结婚的事情,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近乎乞求,我知道我拖不起了。
我顿了顿,压下心里的沉闷酸涩,不顾傅裴司的反应,说,「辞职报告我放在你桌子上了。」
这十年我都围在傅裴司身边团团转,为他打理公司,处理案子,也要为自己活一次了。
可偏偏心里却没有想的那么轻松,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出乎意外的,傅裴司的反应很平淡,他只是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深邃眼眸里的东西晦涩难懂,隐隐透露着危险玩味。
我不敢探索,匆匆低下头,撇开了眼。
过了很久,我听到啪嗒一声,傅裴司点了根烟叼在口中,沉稳地说,「胆子真是大了啊,相亲对象叫什么?」
「江言。」
他点点头,「是个好名字,认定了?」
又问,「不干了也挺好的,明天去公司收拾东西用我帮忙吗?」
「不用了。」
干涩的对话将室内原本旖旎的氛围打破,剩下我们相顾无言,丝毫看不出来两个人刚经历了一场畅汗淋漓的情事。
在我实在受不了空气里的尴尬压抑想要开口逃走时,傅裴司轻吐烟雾,微启薄唇道,「我可以签你的辞职报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那个相亲对象我帮你把把关。」
「过两天带我见见你爸妈吧,跟了我这么久,还没见过你爸妈。」
我惊讶地抬起头,与他平静的眸子对视良久。
心头微微一动。
想要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变成,「好。」
得到我的回答,傅裴司看着我轻笑了一下,翻身将我扑倒。
只是,如果这时的我若是明白傅裴司轻笑的这一下是何含义,之后会发生什么,再来一次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4
带傅裴司见爸妈那天是个阴雨天,雷声阵阵,雨滴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黏腻沉闷的让人心底发慌。
刚过了清明,天气还凉,吹到人身上情不自禁的泛起鸡皮疙瘩。
我刚下意识地搂紧胳膊,傅裴司就面不改色自然而然的将外套披在了我身上,冰凉的身体瞬间回温。
我裹紧衣服看着他成熟淡漠的侧脸怔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点也没变。
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犹如我们初见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那时候我被朋友欺骗,欠了巨额债务被人从大厅赶了出来,一身狼狈。
是他从雨雾里递了一把伞,遮住我的狼狈,宽阔的肩膀像一个避风港,将所有的风雨都遮挡。
喉咙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我低下头使劲儿地眨了眨眼。
见到爸妈时,他们正在家门口抱着邻居家的小孩逗弄,眉眼尽是羡慕。
几乎一瞬间愧疚就涌上心头,这十年来我很少回家,原本硬朗的父母已经满头白发。
刚才片刻的心动被压下,我的嗓子发紧,
「爸……妈……」
傅裴司跟着我一同进了屋,爸妈在我和傅裴司身上来回打量,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搓着手。
我忽然有点后悔为了自己内心那一点龌龊心理带傅裴司回家。
「乖乖啊,这是?」
「叔叔阿姨好,我是姜如枝的老板。」
我还没想好如何说,傅裴司就开了口,我猛地看向傅裴司。
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手,我心里忽然一紧。
那是他犹豫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我跟着他十年,只见他做过两次。
一次是他为了不结婚与人联姻,公然与自己的家庭决裂。
一次是他与当时的港圈老总抢一个足以改命的租赁合同。
这是他第三次做这个动作,我慌张地拽住他的衣袖,但还是晚了。
他的话伴着一声巨响的惊雷一起落下。
「还是她的金主。」
5
「她跟了我十年,我包了她十年。」
来不及多想,我几乎立马就抬起头看向爸妈。
我们家不算开明,爸妈都是农民出身,我是镇上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
爸妈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我出人头地,盼着我光宗耀祖。
但做情人绝不是出人头地。
大开的房门外面围着一圈又一圈来看热闹的邻居。
果不其然,爸妈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晃了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用力的拍开了我想扶的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我,红着眼却说不出一个字。
但傅裴司的话还没说完,他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又拿出了几张照片,「你们为姜如枝找的相亲对象我看了。」
「条件不错,但是他赌博,还跟前妻有一个孩子,这是照片。」
「如果只是看上那家的钱,我可以给你们十倍,百倍,如果想要个孩子,我也可以跟姜如枝生,虽然我不会跟她结婚,但她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
又拿出一个检查报告。
是我的骨癌报告单。
我的脸色瞬间白了,扑了过去,「不要!」
他撇开了我的手,沉默冷静的分析利弊,「这是姜如枝的骨癌检查报告,我问了医生,不好治,以你们家的条件没办法给她带来最好的医疗设备,只会让她在痛苦里去世,更别说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生孩子。」
「你们非想要个孩子的话,姜如枝生完也就死了,还不如让她陪我睡觉。」
我眼神死死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颤抖着走到傅裴司身边,沙哑着嗓子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生病的?」
「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原来那么早。
怪不得从来没有接受过别的女人的他那天看见苏雪第一次没有出声拒绝她递上的酒。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生病了,找苏雪也是为了找一个我死后好可以继续陪你睡觉的下家是吗?」
傅裴司少有的失言,他沉默的与我对视,我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他不在乎我是不是生病了,也不在乎苏雪对我的挑衅。
因为我要死了。
我迟早要死。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爸妈说那种话?
放了我去结婚生子不好吗?
我都要死了,他也找好下家了,那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傅裴司蹙紧眉头思考了一下,冰冷的语气就像万年的雪山,「我后悔了,还没睡够你,不忍心放你走。」
他说得简单,就好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
好像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去留,我的父母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凑到我面前,略带玩味不正经地说,「谁让你那天晚上穿的那么骚勾引我的。」
我忍无可忍扇了他一巴掌,「你混蛋。」
他阴沉着脸顶了顶腮,但是没说什么而是抬手看了眼手表,继续说,
「我今天来的目的也就是想告诉二老,种种条件比起来,姜如枝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我能给她钱,也能带她做最好的手术,给她最好的资源,二老想要什么也可以给我说,我能满足的也都尽量满足。」
傅裴司说完,整个世界只剩下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
我跌坐在地上,耳朵嗡鸣。
豆大的眼泪还是从眼里流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是啊,傅裴司是个商人,利益才是第一位。
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摆平,所以根本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只会觉得是自己养的小鸟闹了一次大的脾气。
不过也只是稍微难解决了一点。
我平日里爱惨了他坐在办公室一丝不苟处理问题的模样,觉得他杀伐果断,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最终爸爸压下惨白的脸,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颤抖着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夫妻两同意我们的女儿给你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情妇?」
傅裴司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近乎祈求地抬起头对他摇摇头。
不要……不要说……
爸妈当了一辈子老师,好了一辈子面子。
他们承受不住的。
可最终傅裴司点点头,他说,「可以这样说。」
血液好像一瞬间涌进我的大脑,轰的一声,我的脑子只剩下完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爸妈,和门外指指点点的人群,我的心彻底粉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
「傅裴司,我后悔了。」
6
他挑了下眉看着我,耐心地等待着我继续往下说。
像无数个从前那样,引导着我。
我哑着嗓子说,
「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为什么?」
傅裴司少有的脸色铁青,皱着眉头不耐地说,「姜如枝,你到底在闹什么?」
「是我开的条件不够还是因为别的?」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天跟那个苏雪什么也没有发生,你还想怎么样?」
「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父母这里你不好意思开口我也帮你说了。」
「结婚就那么重要吗?非得结婚才行?」
我没吭声,他蹙紧眉头,「是,得知你骨癌消息的时候,我是动了点旁的心思,但是我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不是也说了要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了吗?」
「你都得骨癌了我还没嫌弃你,你倒是三天两头给我闹起脾气了?」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他不理解。
他是港圈有名的少年天才,没有父家的助力就能跻身顶尖富贵的圈子。
这么多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少,身边的人很少清白,但他却一直只有我一个。
更何况我还生病了,他也没有抛弃我,甚至说要给我最好的治疗资源,给我父母优渥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大着胆子给我递过橄榄枝,可我为了留在傅裴司身边都拒了。
我不缺他的钱也能给我父母最好的生活。
港圈的医生再好,也不代表着外面的世界没有更好的医生。
我留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我爱他。
我想嫁给他。
甚至这次带他回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带爱人回家见家长的心理。
可一切都搞砸了。
他不懂。
他不懂我的爱,也不懂我的心。
他妈的只懂得睡我。
雨停了,我们也结束了。
7
傅裴司眼神晦涩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冷静地问,「你想好了?」
「嗯。」
「随你吧,你别后悔就行。」
他没犹豫,将东西放在门口,转身就走。
路过门口时,顿了步子,看着门口围满的人皱了皱眉头。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没过多久,我在共同好友那里得知,傅裴司身边多了个新人。
长相与我有点类似,只是多了点清纯。
傅裴司对她很是纵容,听说为了哄她开心,前两天刚给她砸了一个亿送她去娱乐圈玩。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的反应。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受不了,然后求着回到傅裴司身边。
毕竟我跟了他那么多年。
这一次好友的试探说白了也是傅裴司默许的给我的台阶。
但是这次我只是笑了笑,说,「挺好的。」
好友等了半天,没等到别的话,不解的问我,「你真不后悔啊?傅裴司对你也够好的了,在港圈真的没有人能做到他那个地步了。」
我捏着手机,愣了片刻。
是,傅裴司一直都很宠我,甚至说得上纵容。
最爱我的时候。
我发烧,他会停了会议买凌晨的机票跨国回来陪着我输液。
也会因为我的一句喜欢,包下一家店哄我开心。
我们一起去过纽约,伦敦,爬过雪山,看过日出。
甚至在我最幼稚的那年,他还会陪我去游乐场做旋转木马。
他在物质上没有亏待过我,精神上处处体贴着我。
教我适应社会,从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一步一步引导着我到今天这个地位。
以前还有人时常打趣说傅裴司和他们都不一样。
在所有人乱玩的时代,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也有人不死心给他送过情人,每当这时他都会搂着我的腰说,「一会小姑娘吃醋可不好哄。」
慢慢地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傅裴司唯一一个心尖宠。
所以现在也没有人相信,我是真的要离开他。
只是,我真的要走了。
我点点头,对好友说,「不后悔,我要出国了。」
8
其实那天傅裴司走后没多久,爸爸就站起来关上了敞开的大门,厉声呵斥撵走了看好戏的人群。
妈妈将我扶了起来,轻轻擦掉了我的眼泪。
「乖乖啊,爸爸妈妈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他让你受委屈了,他坏,咱以后不跟他了。」
「咱家是没有那么多钱,前些年你寄回来的钱,你爸爸都给你存着呢,我们带你去找最好的医生治病。」
「不怕啊,还有爸爸妈妈在呢。」
那天豆大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的流,怎么都哭不净。
爸爸妈妈守在我的身旁,没有讲一句责备的话。
可我的心却好痛,好痛。
妈妈像儿时一样轻轻地拍打我的背。
等到眼泪掉完,我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
快三十的人了还像个半大孩子一样。
「爸妈,我以后不走了,听你们的话乖乖相亲,找一个离家近的陪你们。」
谁料平日里催得紧的爸妈听到我的话并没有高兴,反而拉着我的手说,
「乖乖,不相亲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咱们找医生好好治病。」
而这次出国来瑞士也是听说这边有个医博在研究骨癌这方面的知识。
千里迢迢飞到这边,病没看好,人倒是不想走了。
爸妈也就依了我,留在了这里。
瑞士很好,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朋友。
慢慢地也就很少想起京市,很少想起傅裴司。
9
傅裴司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瞥到车上还放着一个最新款的礼盒套装。
是去看极光的时候给姜如枝买的。
粉白色的礼服,很衬她。
他当时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穿上一定很美。
但是当时着急回家,放在车里就一直忘了拿。
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傅裴司也就没再想起来。
傅裴司皱了下眉,随手将礼盒从车外扔了出去。
「去苏雪那。」
只是车缓缓驶离姜如枝家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那个礼盒。
孤零零的掉在路边。
傅裴司的冰冷如雪山的心忽然一疼。
但也只是一刹那。
那日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联系。
傅裴司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一个随手养的小情人能够做到那个份上已经是圈内头一份了。
更别说这次分开还是养的小情人提出来的。
他像平常一样,做项目,签合同,应酬。
平日里偶尔去找苏雪解决一下需求。
姜如枝能做的事情,换了任何人也都能做。
只是有时候会有些不习惯。
比如姜如枝从来不会劝他多喝酒,也不会主动找他要钱。
更不会借着自己的名义狐假虎威,攀关系。
清晨没有了早早准备好的适口早餐。
中午没有巴掌大的小脸探出来问他想吃什么饭。
晚上没有一双精致细腻的手为他按摩缓痛。
傅裴司后知后觉的有些难过。
那日很少放纵自己的傅裴司约了几个好友,喝了个烂醉。
酒至情深,傅裴司也会红着眼眶喃喃那个自己曾叫了十年的名字。
好友叹息,问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要问傅裴司到底喜欢姜如枝什么,他也说不清。
也许是初见时在雨下惊鸿一瞥的那一眼,也许是久处情深,陈酒留香。
总归是爱上了。
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傅裴司还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小姑娘一个人躲在屋檐下,纵使浑身湿透被人赶了出来但那张清丽娇媚的小脸依旧是昂着脖子的倔强模样。
他给她递了一把伞,就这样她跟了他十年。
还记得他们最甜蜜的时候,她青涩稚嫩,明明不舒服却还是纵着他。
那时候他玩的花,各种东西都想尝试,可她还是会迎合他。
那时候他心软了想换个人,但是她抱着他一遍又一遍执拗地说,「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这辈子你只可以有我一个人。」
他当时只觉得小孩幼稚,这个圈子披着人皮的鬼那么多,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今日不接明日就有可能被踹出这个圈子,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但看着她抿着唇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的固执模样。
他原本毫无波澜的心突然泛起涟漪,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人扔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头。
他忽然生了这辈子只要她也不是不可以的想法。
那时候也是年轻。
一个承诺居然也是真的顶了十年。
为此他没少被打压,毕竟这个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龌龊心理,你不合众不入流,别人怎么可能真的相信你。
每个人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交易才能进行。
入场券没有了。
最难的那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帮他。
可看着小姑娘趴在一旁看书的脸,他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那时候的真心是真的心,也是真的喜欢小姑娘。
他还记得他们曾一起手拉手去瓦特纳冰川追极光。
也记得他们一起坐旋转木马。
在他抱着咖啡和报表为各种项目四处奔波游走时,身边总有一杯煮好的养生茶。
在他为了各种应酬喝到不记得家在哪里的时候,身边总有人会第一时间扶住他,给他一杯解酒汤。
怎么能不喜欢呢。
最爱的那年,小姑娘说想要个家的时候,他那一瞬间也是真的想要把一切都给她。
人和人的羁绊太深是要掉眼泪的。
傅裴司忽然好想她。
只是远方的故人再也没有传来简讯。
「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她呗。」
好友拍了拍他的肩头出主意。
话在傅裴司的心里兜了一圈,他捏着手机失神。
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家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10
新得的小雀不懂事,自己偷摸扎破了套。
等到傅裴司发现时,已经有了身孕。
但这位雀聪明得很,知道傅裴司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傅裴司父母的联系方式,勾上了他爸妈。
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傅裴司今年三十有五,身边唯一跟着的姜如枝还走了。
傅家只有他这一个孩子,虽然说是闹掰了,但这么多年,傅爸饶是私生子再多,但都不成器。
谁都知道以后的傅氏集团还得靠傅裴司。
可这么多年傅裴司不结婚,也不要孩子。
正愁着
眼下一个孩子就这么送上门了。
当下就把傅裴司叫回了家。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家,家里什么东西好像都没有变,只有外面的杨絮偶尔会飘进来。
偌大的院子里住着三十几号人,十几个圈养的雀儿,最小的可能才刚成年,跟他名义上的爹最小的私生子得一样大了。
傅裴司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担忧的,害怕的,好奇的……
有儿子的怕傅裴司争家产,没儿子的想巴结讨好怕老头死了自己没依靠。
而他新得的那个雀儿,跪在一旁,正受着他妈的教导,脸上红肿着一片。
下身也有点出血,看见傅裴司过来,顶着姜如枝那张脸抖着身子泅着泪。
傅裴司失神的想,原来苏雪和姜如枝长得这么像。
傅裴司忽然想起来五年前,他和姜如枝也有个孩子。
那时候他事业刚刚起步,正是关键时期,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到来。
等到两个人发现已经晚了。
孩子已经没了。
那天晚上姜如枝也是这样红着眼泅着泪抱着他哭。
她问他,「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吗?」
当时他说,「会的,会有的。」
傅裴司突然有点想吐。
想着也就扶着树吐了。
吐的眼睛泛了红。
一眨眼消失在空气间。
「回来了?」
「这么大了自己的人都管不住,这么多年别人都说你事业有成,我看你还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浪够了就把心收一收,江家那丫头你看看,改日就定下吧。」
傅裴司抬起头,擦了下嘴角,语气平淡,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一如十年前,傅裴司离家那天说的话一样。
他从小见证了不幸的婚姻,看过母亲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眼。
他只知道在这个院子里做什么都要争,要抢,要利益。
他没有被爱过,也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
可他隐隐知道,联姻是不幸的,婚姻是不幸的。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婚。
对他来说,再美满幸福的事儿结了婚也就是进了坟墓。
他不敢迈出这一步,更不想让她进这个让人恶心充满肮脏龌龊的傅家。
杀伐果断的傅裴司进了这个院也不过只是一个不懂爱的胆小鬼。
他这次来只是想带走那个长的像姜如枝的雀儿,她不懂事犯了错以为可以一步登天,可他看着那张与她相似的脸,终究不忍心。
带走她的时候,外面的杨絮顺着风飘到傅裴司眼前。
他忽然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姜如枝忘了戴口罩,吸了乱飞的杨絮住了一个星期医院。
傅裴司突然萌生出想见见她的想法。
等到理智回笼,已经坐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
11
再次见到姜如枝,傅裴司愣住了。
她看起来瘦了很多,但眼睛里神采奕奕的像是装着星星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正站在街头给一个路人指路。
她的英文很流畅,傅裴司想起来以前他教姜如枝的时候。
那时候她英语差的要死,还要考四六级,每每练口语的时候都要闹脾气。
当时他就抱着她一个句子一个句子的教。
好不容易过了四六级,她整个人开心地都要飞起来了。
抱着他直夸。
如今物是人非,她也不是那个躺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的小姑娘了。
「枝枝。」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我身形一滞,回头看见傅裴司。
他看起来好像没休息好,黑眼圈很深,一向整洁的西装略微有些褶皱。
手里还拉着一个行李箱,像是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
傅裴司来了几天,死活不走,我不敢让爸妈知道。
只能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劝他。
「你什么时候走?」
「你跟我一起回去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走。」
「那你待着吧。」
诸如此类的话念叨了大半个月,傅裴司公司也不管了,就守着我。
每日闲着没事研究一下营养餐,找一下有名的肿瘤专家。
带着我四处医院转啊,检查啊。
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他一点疲惫之心都没有,我却卸了力气。
在他拉着我再次尝试他做的营养餐时,我拽住了他,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裴司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只想要看着她,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
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抱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回答,
「想要你。」
在他凑过头想要亲我时,这次我推开了他。
当着他的面解开了扣子。
这半个月来,傅裴司都没有碰过我,最过分时也只是拉着我的手亲。
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这又是闹哪出。
他是港圈的太子爷,是港圈的天之骄子。
我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快要病死的小鸟。
他想要,我没有本事拒绝他。
他不想走,我也没有本事赶走他。
我只能一寸寸的剥开自己,希望这位天之骄子能够快点玩够了放过我。
「傅裴司,你是不是忘了我快要死了,你不嫌恶心你就睡。」
「睡完别来烦我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去死。」
说到死,我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屈辱到有些失控,
「你不想给我名分,又招惹我做什么?」
「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不想在死的时候还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个小三,是情妇,是有钱人的玩物。」
我的话像惊天霹雳,使傅裴司脱口而出,「你不是玩物,我给你名分。」
「我们结婚。」
这话一出,我们都顿在原地。
傅裴司像是从迷雾里找到了方向,恍然大悟,喃喃重复,「我们结婚。」
这些天困扰他的问题消散,心里的雾被拨开,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可我却不想要了。
「算了吧。」
「傅裴司,我不想跟你回京市了。」
「那边杨絮乱飞,不适合我。」
傅裴司红了眼,怔怔地问,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我摇摇头,「不要了。」
外面枝桠疯长,人不可能总困在过去的。
「傅裴司,你看看我,我要死了,结不了婚了。」
傅裴司愣在原地。
脑海里空白的想,原来她已经这么瘦了吗。
原本白皙的皮肤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
傅裴司的心好像一下子突然被用刀切开,渗入五脏六腑的痛起来。
他盯着那个已经因为化疗开始衰败的身体,好像突然从梦里惊醒。
这些日子不敢去回想的东西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脑海。
乱哄哄的挤在一起叫嚣着,她得病了,她要死了。
他来不及补偿她了。
他近乎崩溃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拼命地想要捂住那些淤青。
紧紧地抱着我,嘴里喃喃着,「别丢下我。」
「姜如枝,你不能丢下我。」
「不是说要给我生小宝宝的嘛,你不是答应我,说等以后稳定下来了就生小宝宝的吗?」
我的肩膀突然滴了水,滚烫的,一滴一滴的掉下。
我低头看到傅裴司肩膀抽动,声音嘶哑。
原来,傅裴司哭了。
曾经那么无心无爱的一个人,也会哭吗?
可是傅裴司,我真的累了。
我缓缓地松开了他,扭过头不去看,
「傅裴司,回去吧。」
回到京市。
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不走。」
三十五岁的傅裴司此刻就像被人狠心遗弃的小狗,脆弱又无助。
可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狠下心穿上衣服,推开了门没有回头。
傅裴司后来又找了我许多次,我也没有再出去。
直到那天我因为急热晕倒,被推进急救室。
我拉住傅裴司的手,擦掉了他的眼泪,说,「傅裴司,放下吧。」
「别缠着我了。」
那日我迷迷糊糊听到爸妈在外面带着怒气跟他说他待在这里只会妨碍我的治疗。
质问他是不是想要害死我才甘心。
傅裴司没说话。
到第二日睁开眼,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只是后来过了许久,我收到一个港城寄来的包裹。
一个粉白色的礼服,盒子有些破旧,好像被人洗过很多次的样子。
勉强可以看到盒子包装上面写着四个字,「错过的爱。」
那天拿着盒子我失神了许久。
最后还是把它寄回了原地。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