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书成了相府千金,可我看了一个假剧本。
系统叫我攻略原主官配。
我连官配是谁都不知道。
“陆二小姐昨天还在威胁我,如今一口一个公子,装作不认识我了?”
老天爷,刚来就摊上事了。
等等,书上不是说昭明侯府的小侯爷是个病弱的哑巴吗?
这到底还有多少bug在等着我啊?
1
我刚穿过来就被绑了。
逃跑时顺了根鞭子用来防身,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哟,陆二小姐偷了我的鞭子,这是要上哪去?”
我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在一片绿意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横卧在粗壮的梧桐树枝上。
墨色锦袍,云纹袖口,暗纹靴面,腰间佩着一枚青玉坠子。
我记得他,昭明侯府的小侯爷,魏景彧。
等等,书上不是说昭明侯府的小侯爷是个病弱的哑巴吗?
一定是我认错人了。
“公子实在抱歉,方才有歹人跟踪,这才借鞭子防身一用。”
此人身形一动,衣袂翻飞间,已纵身跃起至地面。
他眸色深邃,步履沉稳向我走来。
我竟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直到与我极近的距离,他才止步,微微倾身,声音低沉而冰冷:“陆二小姐昨天还在威胁我,如今一口一个公子,装作不认识我了?”
2
我本是一个熬夜加班写方案的打工人,可那手指偏偏不听使唤,点进去一篇小说后一发不可收拾,结果刚看完大结局就两眼一抹黑。
我如今的身份是丞相府那恃宠而骄的二小姐,陆南姜。
而原书女主是我的亲姐姐,陆北棠。
陆北棠天资聪颖,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才智。
因一场大病得遇神医,后随神医入山,潜心学医十一年。
医术大成后,在回京途中救下了重伤的懿王,却由此卷入朝堂纷争。
陆北棠以精湛的医术与卓越的才智,助他化解危机。
尘埃落定后,两人携手共度余生,成为京城佳话。
可是书中并没有过多关于陆南姜的描写。
所以我并不知道陆南姜和那个杀意十足的男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穿成了一个边缘人物,这剧本跟没看有什么区别?
当我在心里把系统暗骂了上百遍后,它终于出现了。
“攻略官配的任务来了,宿主请查收。”
“攻略成功我就可以回去了吗?”
我宁愿回去当我的牛马,也不想在这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相府千金又怎样,说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了。
“现实世界的宿主已猝死。若攻略成功,宿主可以在书中世界享受新的人生;倘若攻略失败,您的生命力将逐渐衰竭,最终走向消亡。”
玩这么大?
我这也算是又捡了一条命,还是好好过吧。
等等,攻略官配,我有官配吗?
我都看到大结局了,也没提到我有官配啊!
“诶,我官配是哪位啊?喂!”
无人应答。
罢了,先苟活着再说吧。
3
只愿今后安分度日,不要再见到那活阎王。
“哎哟,我的乖乖啊,让娘亲看看。”
我一只脚刚踏进大厅,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
在回府的路上,我的贴身婢女霜月把事情给我讲了个大概。
我原是跟着爹爹去参加侯府老夫人的寿宴,结果贪玩跑到人少的地方被人掳了去。
按原书时间线,这时候陆北棠刚回京三个月。
陆北棠在为我把过脉后,诊断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还好这位神医亲传弟子没发现什么异常。
回到房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靠在窗前独自发愁,也不知道这陆南姜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以后这丞相府还是少出为妙。
窗前突然晃过一道人影,不会吧,在府里也不安全。
我探头出去张望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二小姐是在寻我吗?”
一回头,那人已坐在桌前给自己倒起了茶。
活阎王来了。
我正要喊人,系统突然提示。
“此人为昭明侯府的小侯爷,魏景彧,陆南姜的官配,请宿主谨言慎行。”
“魏景彧?”
好一个谨言慎行。
难道我看的是一个假剧本?
闻声,男人的目光如刀般扫了过来。
“现在认识我了?”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是怎么得罪了懿王,让他想要对你痛下杀手的。毕竟,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是说今天绑我的人是懿王?”
4
正当我震惊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迅速起身看向门外,再回头时,魏景彧早已没了身影。
“二小姐,丞相命我传话来,说昭明侯府已经将趁乱混进去的贪财绑匪悉数擒获,请您安心休养。”
一名小厮匆匆进门,恭敬地禀报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小厮退下后,我站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若真是懿王的手笔,自然是不能闹到明面上。
但现在的信息又杂又乱,满腹疑团的我只能一个劲呼叫系统。
“来了来了,宿主请吩咐。”
我深吸一口气后,开始疯狂输出。
“第一,魏景彧说我威胁他,以及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什么情况?”
“第二,魏景彧作为陆南姜的官配,难道不是注定会爱上我吗?为什么还需要攻略?”
“第三,我怎么得罪了懿王,他为什么要派人害我?”
“第四,原书明明说魏景彧是个病弱的哑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系统:“宿主请保持冷静。问题已记录,正在分析中,请稍候……”
都要小命不保了,还怎么保持冷静?我心中暗骂。
我倚在雕花木桌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急促敲打着桌面,指尖与木质表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求求了,快点吧,万一等会又有人来了。
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分析完毕。”
听到这句话我立马松了一口气。
5
“第一,陆南姜意外撞见了魏景彧装哑巴的秘密,并被他的实力与魅力所吸引,以此威胁要嫁给他。”
我刚端起茶抿了一口,顿时呛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欲哭无泪啊,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第二,陆南姜以威胁手段嫁给了魏景彧,但两人之间并无真情实感。魏景彧表面顺从,实则暗中谋划,最终将其除掉。”
我长叹一口气,没一句我爱听的。
“第三,市井传言,丞相府的二小姐性子骄纵,屡屡欺负刚回府不久的大小姐,懿王为此出手教训陆南姜。”
陆南姜啊陆南姜,你到底还干了多少好事,让人人都想要你的小命。
“第四,原书共分为上下两册,分别以陆北棠与陆南姜的视角展开叙述,宿主看的是上册姐姐视角,其并未发现魏景彧装哑的秘密。”
原来如此,怪不得bug这么多。
作为读者,我可是很欣赏上册女主陆北棠的。
而且上册也没说过我与她不和,所以懿王害我这事,姐姐大概是不知情的吧?
“能不能把妹妹视角的剧情从头到尾给我梳理一遍?”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警告!警告!系统正在遭受不明来源攻击,正在启动紧急修复程序。”
“别走啊,系统!我需要你……”
哼!万恶的系统,关键时候给我装死。
在上册的描述中,姐姐出门学医的时候我才六岁,十一年过去两人早已生分,之后的相处也并不多。
文中只提到我寻了处好人家嫁了,难道魏景彧痛下杀手是在上册大结局以后?
思绪正飘着,忽然被霜月的一声“小姐”叫了回来。
“小姐小姐,丞相唤您去正厅一趟,说是有媒人上门来提亲了!”
6
这可嫁不得,要及时止损才好。
如今我不威胁要嫁他了,他应该能对我少一分怨恨。
我心生一计,赶紧溜了,才不去那正厅呢。
昭明侯府的围墙高耸而厚重,青灰色的砖石上爬满了藤蔓。
我站在墙外,仰头望着那堵墙,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霜月,对准了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给我扔。”
霜月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颗小小的石子,掂了掂分量,随后手腕一抖,石子精准地飞向围墙内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我就赌某人此时正挂在树上睡大觉。
喏,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后门就出来一个小厮。
将我请了进去,霜月留在了门外。
不过我倒是猜错了,某人今天改在树下喝茶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二小姐。”
魏景彧给我倒了杯茶,示意我坐下。
昨日未曾仔细端详过这张脸,今日凑近一看,才发觉魏小侯爷的容貌竟是如此摄人心魄。
难怪陆南姜会对他如此执着。
“怎么,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来我这儿扔石子玩?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花样,来逼我成亲?”
魏景彧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令人发颤。
“哎呀,小侯爷这话说的。以前是我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今日特地来赔罪的。”我捧着早已备好的雕花漆盒,轻轻递到魏景彧面前。
他挑了挑眉,显然对我的态度转变有些意外,但依旧保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哦?赔罪?陆二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保证我出去绝不会乱说一个字的,这亲呢,我也不逼着你结了。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魏景彧眸光一沉,敛了慵懒贵公子的笑意。
他微微倾身,朝我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倘若我非要娶呢?”
7
剧情发展在意料之外,我赶紧找了个理由溜回了府。
看着那满大厅的聘礼,我就知道,完了。
先婚后爱也不是不行,同一屋檐下也方便培养感情。
母亲见我一进门,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招手,“姜儿,你姐姐的婚事已定,接下来也该为你细细择一门良缘了。”
原来今天商量的是姐姐的婚事,瞎担心一场!
这难免就会让人想到那对我敌意颇深的未来姐夫。
得把误会解除才行,万一没等到攻略成功的那天就死于非命了。
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留给我培养感情的时间不多了。
“娘,我才不着急嫁人呢。”
我故作扭捏,走到陆北棠身侧,自然拉着她的手靠了过去。
她显然有些惊讶。
“姐姐回来都没怎么陪我玩,怎么这么快又要嫁人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我没事就往陆北棠的院子里跑。
“姐姐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姐姐你医术这么厉害,姜儿也想跟你学。”
“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枣泥糕,可好吃了你尝尝。”
……
一次我偏要跟着她出门,却没承想当了个电灯泡。
懿王那眼神像是想刀了我。
草率了,不该来的。
可是不来怎么展示我们姐妹情深呢?
我往姐姐身后躲了躲,某人的眼神更犀利了。
懿王刚走,我转身就扑到姐姐怀里。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哽咽:“呜呜呜……姐夫太凶了,姐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太沉浸于攻略姐姐,以至于我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
直到姐姐大婚那天,我刚送走新娘,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8
大夫说,我是因为姐姐出嫁情绪过于激动,给我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然而事实却是,我把攻略魏景彧这件事给忘一边了。
醒来才发现精神头大不如前,系统怎么也不出来提醒我?
这下,我便开始三天两头往昭明侯府的后院跑了。
倒是谁也没有再提婚嫁之事,只有我热脸贴着冷屁股在献殷勤。
说来也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后院平日里紧锁的门总是虚掩着,门闩也不知去向。
日子久了我发现,这块区域靠近魏景彧的住处,除了他和他的亲卫,根本没有其他人会走这一道门。
除了不请自来的我。
当然我是不会空手去的,没事带两只醉仙楼的烧鸡,再配两壶好酒,真是惬意。
“魏景彧,天天装哑巴你不憋得慌吗?”我大概是喝醉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话不经脑子就往外蹦。
“是挺无趣的,所以放了只聒噪的乌鸦进来。”魏景彧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我也不恼,说的是实话。
他好像也没有这么凶,偶尔拌几句嘴还是蛮有意思的。
听霜月说,昭明侯府的小侯爷天生就不会说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装哑呢?
他一直都这么孤独地生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院子里吗?
现在的他,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心狠手辣的活阎王。
我歪着头,带着几分醉意。
“以后我常来跟你说说话,好不好?”
魏景彧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低头看了看我,唇角轻轻勾起:“随你。”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得意,仿佛终于在他那冷冰冰的外壳上敲开了一道缝隙。
9
一大早起来脑壳疼,昨天是真醉了,竟然会觉得魏景彧孤独可怜。
今天是陆北棠回门的日子,我早早地就在府门口等着。
然而,当我看到马车缓缓停下,只有姐姐一个人从车上走下来时,心里不由得一沉。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挽住她的胳膊。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姐夫呢?”
陆北棠神色微微一滞,语气轻描淡写:“王爷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我便自己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眉眼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陆北棠原来的院子里有一面药材墙,她平日里总喜欢在那里研究药方。
饭后,我去找姐姐。
推开院门,看到她正站在药材墙前,急促地翻找着什么。
我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姐夫受伤了?严不严重?”
陆北棠摇摇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临走前,姐姐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能告诉爹爹和娘亲。
或许,魏景彧会知道点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在昭明侯府的后院没见到他。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魏景彧,你去哪儿了?”
我低声喃喃,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往常这个时候,魏景彧总会坐在那棵梧桐树下。
偶尔,风会吹起他的衣角,几片落叶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我站在梧桐树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石凳和棋盘,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落寞。
直到一天晚上,他带着重伤摔进了我的院子。
10
月光如水般洒在院子里,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正坐在窗边看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书,快步走到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魏景彧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滴。
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手指紧紧攥着地上的泥土。
“魏景彧!”我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却还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抱歉……吓到你了。”
“别说话!”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扶你进来。”
还好之前为了跟陆北棠处好关系,学了点皮毛。
他的伤口很深,边缘已经有些发黑,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为魏景彧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他一声不吭,只有紧握的拳头和额头的冷汗。
我想去请大夫,却被他一把拉住,“别惊动旁人。”
他轻轻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枚小巧的竹笛:“这枚竹笛……你拿着它,去后院那棵梧桐树下,吹三声短音,两声长音,会有人出来接应。”
我按照他的指示见到了他的亲卫。
回去时,魏景彧已经被人接走,只留下了一枚青玉坠子。
我再三叮嘱送我回来的侍卫,有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然而,又是一连好几天没有任何消息。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小厮也都无功而返。
11
我坐在窗外的摇椅上,手里捏着魏景彧留下的青玉坠子,心里越来越不安。
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昏迷?
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那张苍白的脸,还有他虚弱却依旧冷静的眼神。
他明明伤得那么重,却还是强撑着不让我担心。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坠子。
霜月走进房间,叹了口气,一边整理桌上的杂物,一边随口说道:“听说城外最近不太平,有流寇作乱,大伙儿都在议论,说那些流寇好像是罪臣余孽,闹得人心惶惶的。”
罪臣余孽……
我猛然想起了书中的情节——懿王,正是为了清剿那些罪臣余孽,才受了重伤。
十一年前,先帝病重,朝堂之上风云暗涌。
五王爷心怀叵测,觊觎帝位,暗中派遣杀手,悄然将太子一家杀害于无声无息之中。
天理昭昭,五王爷的阴谋终被揭露,被赐下一杯毒酒,其家眷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三王爷承天命,继位为帝。
也就是当今的圣上,懿王的父亲。
我尝试继续搜索一些有用的信息,却发现对书中故事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不知不觉间,竟昏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我好像回到了十一年前。
12
天微亮,青云寺的桂花开得正盛。
仔细一看,桂花树上沾满了斑驳的血渍,遍地横尸,触目惊心。
我站在桂花树下,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样子,这里不久前经过了一场屠杀。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裙摆。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奄奄一息蜷缩在我脚边。
于是我背着他下了山,途中遇见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目光却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背上的男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示意我跟着他。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间简陋却干净的小屋。
经过一夜的诊治,小男孩的情况明显好转。
那张原本苍白如纸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仿佛在睡梦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我原是想去找老者商量小男孩后续的去处。
走进老者的药房时,却被他熬药的手法吸引了目光。
这手法,分明与姐姐教过我的如出一辙。
难道他就是云游至此,救了我姐姐的神医?
时间刚刚好对得上。
“老先生,此次多谢您相救。”我走上前,语气恭敬地说道,微微欠身以示感谢。
老者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了我一眼,手中的药勺依旧在药炉中缓缓搅动:“医者本分,不必言谢。”
我抿了抿唇,心里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老者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姑娘,但说无妨。”
13
“冒昧相求,恳请您前往麒麟街永安巷十二号,救我一位故人。”话一出口,我便直接跪了下来,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者倒是毫不意外,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
“莫急,缘分到了,一切自有定数。”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老者已经转身走向药炉,将熬制好的药汤缓缓倒入一只青瓷碗中。
“孩子醒了,去喂药吧。”
我端药坐在床边,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舀起一勺药汤,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苦涩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
男孩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抗拒或抱怨,而是缓缓张开嘴,将药汤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
“这孩子,心性坚韧,倒是难得。”老者目光温和地看着我们。
喝完药,安抚着他又陷入了沉睡。
老者站在窗边,目光悠远地望向院子,忽然轻声说道:“紫落开花不易,一旦绽放,便象征着机缘与新生。今日它为你而开,便是与你有缘,你且摘去,或许日后对你有大用处。”
道完谢,我正要起身去摘,一只小手却把我的衣角拽得死死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轻轻将衣角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握了一下,随即缓缓垂下,落在床边。
院子里阳光正好,洒在那株紫落花上。
我蹲下身,仔细端详着。
花瓣如丝绒,色泽如夜空,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仿佛星辰点缀其间。
我小心翼翼地将花摘下,生怕弄伤了它。
就在这时,老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该回去了。”
“嗯?”
14
猛地睁眼,我从躺椅上坐起。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朵紫落花的触感,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紫落花在我手中开得正艳,那枚青玉坠子却找不见踪影。
难道这不是梦?
“紫落开花象征着机缘与新生……”我喃喃重复着老者说过的话。
它出现一定有它的道理!
“霜月,叫人带上梯子,咱们去昭明侯府。”
没有合理的理由能够光明正大进府探望,只能出此下策。
好巧不巧,刚搭上梯子,我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我忍不住低声唤道。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念一想,应该是来给魏景彧治伤的,不过他们怎么会有交集?
陆北棠转过身,看见我架好的梯子也能猜到个大概,“走,进去说。”
事情不简单啊,院内竟然有接应她的人。
魏景彧此时还躺在床上昏迷。
陆北棠告诉我,懿王和魏景彧中的是同一种毒,而配制解药正缺一味稀有药引——紫落花。
这巧了,我借口说那是我上山游玩时,看着好看摘下来的。
我回丞相府后又开始了焦虑地等待。
中秋如期而至,母亲见我这几天心情不佳,未曾多问缘由,只偏要我出去逛逛灯会散散心。
“听说昭明侯府那位小侯爷的哑症给治好了。”
“昨个儿我三舅母的表姑的女儿还见着他了,生得一副好相貌。”
大街上,百姓们对昭明侯府小侯爷的议论愈发热烈,仿佛他的痊愈成了这中秋灯会上最引人注目的话题。
我走在人群中,耳边不断传来各种声音,有惊叹,有羡慕,甚至还有几分调侃。
15
“哎哟,你们是没瞧见,小侯爷那模样,真是比画上的人还俊!”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比画着,“昨儿个我就在东街口见着他了,那身段,那气度,啧啧,不愧是侯府出来的!”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小侯爷不仅人长得俊,性子也好。白天有个卖花的小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花篮里的花撒了一地,正巧小侯爷的马车经过。他非但没嫌挡了路,还亲自下车帮那小姑娘捡花!”
“如今这世道,像小侯爷这样身份尊贵却平易近人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生就该享福?”
“享福不享福的我不知道,”一个年轻姑娘红着脸,低声对身旁的姐妹说道,“可我娘说了,要是能进侯府做事,哪怕做个洒扫的丫头,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能得小侯爷青眼,那更是祖上积德了!”
她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很快又有人插话:“你们啊,就别做那白日梦了!小侯爷那样的身份,婚事哪是咱们能操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哑症一好,怕是侯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16
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快看!小侯爷的马车又来了!”
我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帘幕微掀,魏景彧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中一凛,正想避开他的视线,却见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二小姐。”他的声音清朗如玉,透过喧嚣的人群传入我的耳中,“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围的人群因他的出现而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可我却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气,怎么也散不开。
伤好了也不知道派人来给我说一声,大街上的百姓都比我知道得多。
我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道:“小侯爷有何贵干?”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眉梢微挑,“陆二小姐似乎对我有些不满?”
“小侯爷说笑了,您如今痊愈了,风光无限,我怎敢对您不满?只是有些人,病好了也不曾知会一声,倒叫人白白担心。”
他轻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多说。”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过了桥,便是一座临河的茶楼。
我随着魏景彧上了二楼,挑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
茶楼的视野极好,放眼望去,河对岸的灯火如织,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魏景彧坐在我对面,一袭墨色长袍衬得他愈发清瘦,但气色已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抬手为我斟了一杯茶:“这几日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哟,多日不见,竟然学会服软道歉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侯爷吗?
17
我不语。
“我本想等事了亲自来见你,便未找人报信,未曾想拖到了今日。”
我别过脸,语气依旧冷淡:“小侯爷倒是体贴,连病好了也不忘挑个黄道吉日才来见我。”
哼,找这么多借口。
“你这是在怪我?”说着,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那我今日便好好赔罪,如何?”
我被他突如其来地靠近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他一把拉住。
他温热的气息弄得我耳根发烫,心中那股郁气却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我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赔罪?”
他闻言,语气温柔:“你想我怎么赔罪,我便怎么赔罪。”
“行啊,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得隐瞒。”
“好。”他唇角笑意分明。
“第一,你和懿王什么交情?”
“总角之交,阔别数年,前些时日于城外遭人伏击,救了他一命。”
“第二,你不是魏景彧?”我压低了声音。
他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不是。”
“那真正的小侯爷呢?”
“意外夭折。”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我脸上,眼中带着几分深意,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
而我抬眸与他对视,眼中同样闪过一丝了然。
他的真实身份,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想杀了我吗?”我知道你这么多秘密。
他目光低垂,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动作缓慢而细致。
夜风轻轻拂过,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终于,他抬眸,“陆南姜,我想娶你”。
18
夕阳的余晖洒满京城,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色。
丞相府内外早已是一片喜庆的景象,红绸高挂,灯笼成排。
街道上,锣鼓声、唢呐声此起彼伏,迎亲的队伍缓缓前行。
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孩童们嬉笑着追逐,妇人们交头接耳。
迎新娘,拜天地,宴宾客,入洞房。
夜风轻拂,红烛摇曳,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中交织,仿佛融为一体。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默契,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折腾到半夜,我实在是没力气了,软绵绵地想要推开他。
“夫人,今晚依我,明天便是将这昭明侯府翻过来,我也依你。”
“唔……”
朦胧间,我好像听见他问我想不想当皇后。
我说,我不想。
庭院中的鸟儿开始啼鸣,我微微动了动,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魏景彧安静的睡颜。他的眉眼舒展,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魏景彧。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眼中带着几分慵懒与宠溺:“醒了?”
我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小侯爷倒是睡得安稳。”
他轻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沙哑:“有夫人在侧,自然睡得安稳。”顿了顿,又补充道:“叫夫君……”
晨风轻拂,阳光洒满房间,这一刻,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系统的声音响起。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完成任务而活的攻略者。
我是陆南姜,是魏景彧的妻子,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
19
魏景彧,是我十岁以后的名字。
在这之前,我姓谢。
八岁那年,我们一家入山礼佛。
在山寺被黑暗吞噬后,刺客如鬼魅般涌入,刀光剑影间,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父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母亲伏在他身旁,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侍卫和僧人也无一幸免,横七竖八地倒在殿内殿外。
只有我,在黎明微光时分,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带着满身的血污和刻骨的仇恨。
那天,我遇见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她,我爬不出那个寺庙。
后来,我流落街头,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却始终没舍得将她唯一留下的青玉坠子当掉。
机缘之下,我入了昭明侯府,成了小侯爷的玩伴。
不久,小侯爷意外夭折,侯府封锁了消息。
此后,魏景彧成了我的新名字。
我想要报仇,于是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得知仇人早已伏诛,我转而将目标对准了那些余孽,誓要将他们一一铲除。
在一次行动后回府,我装哑的秘密被人撞见,正欲动手灭口,却在抬眸的瞬间,看到了一张与我记忆重叠的脸。
但我知道,她是丞相府的陆二小姐,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陆二小姐好像变了性子,言谈举止与那人越发相似,我开始对她感到好奇。
她很喜欢往我的院子里跑,于是我命人将院子里的门闩卸了。
在淬了毒的刀砍下来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喜欢上了她。可这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我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就像十一年前那样,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又救了我一次。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药引,也不知道她为何会与十一年前的那人如此相似,更不知道这光怪陆离的故事要作何解释。
她不愿说,我便不问。
或许有些答案本就不必深究。
往后余生,唯吾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