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全程跟组的场记说，她亲眼见证了这对顶流从互撕到复合的全过程：
第一天：江泷故意改词挑衅，宁檬冷笑反击。
第三周：江泷凌晨送药被拍，宁檬假装没看见。
杀青日：江泷在监视器前跪下，全剧组鸦雀无声。
最绝的是电影上映后，眼尖的粉丝发现——所有即兴发挥的台词，都是他们高中时的真实对话！
1.
领奖台上，聚光灯热得灼人。我捧着沉甸甸的水晶奖杯，耳边是轰鸣的掌声和快门声。这是柏林电影节，我，宁檬，二十五岁，成为了最年轻的亚洲影后。
「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所有人，这个奖属于我们每一个……」我的获奖感言被又一波掌声打断。
下台后，我的经纪人徐莉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宝贝，你绝对猜不到谁刚才在台下为你鼓掌最热烈。」
「谁啊」
「张导！他手里有个本子，指名要你演女主角。」
我接过她递来的香槟，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
「哪个张导？张毅导演？」
「不然呢？」徐莉眼睛发亮，「冲奥斯卡的本子，大制作。关键是...」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记得三年前你刚出道时那场风波吗？要不是张导临时换你演他电影里那个配角...」
我握杯子的手紧了紧。当然记得。那时我刚被前公司雪藏，是张导顶住压力给了我机会，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绩。
「他说了，这次算你还人情。」徐莉眨眨眼，「当然，片酬也很美丽。」
两周后，我站在《破晓时分》开机仪式的现场，香炉里的烟袅袅上升。张导正在向媒体介绍主创团队。
「我们非常荣幸请到了新科柏林影后宁檬出演女主角林夏，而男主角顾阳的扮演者是——」
我顺着张导的手势转头，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江泷！
五年了。他更高了，肩膀更宽了，那张曾经在高中时代就引得全校女生尖叫的脸如今多了几分成熟韵味。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却比在场所有盛装出席的演员都要耀眼。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随即挂上了那种标志性的、让粉丝疯狂的微笑。
「很荣幸与宁老师合作。」他向我伸出手，语气客气得仿佛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同行。
我强迫自己扯出职业笑容，握住他的手。「久仰江老师大名。」他的手掌依然温暖干燥，触碰的瞬间我后背窜过一阵电流。
松开手时，我注意到他食指上还戴着那枚熟悉的银戒指——我们十七岁那年一起在路边摊买的，我的那只早就收进了抽屉最深处。
2.
开机后的第一场戏是男女主角多年后重逢的戏码，巧合得过分。
Action!
我站在人造雨中，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剧本要求江泷饰演的顾阳冲过来抓住林夏的肩膀，质问她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江泷的手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我本能地僵住了。
「卡！」张导皱眉，「宁檬，你的表情不对。林夏应该又爱又恨，不是……见鬼似的。」
我道歉，重新调整情绪。第二次，江泷的指尖刚碰到我的衣领，我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卡！」张导的耐心正在消耗，「再来！」
第五次 NG 后，张导把我和江泷叫到监视器前。「看看，你们演的是曾经深爱过的恋人重逢，不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相亲！」他指着屏幕，「江泷，你的眼神像在看欠你钱的人。宁檬，你简直在演恐怖片。」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江泷站在我旁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雨水气息飘过来，熟悉又陌生。
「明天继续这场。」张导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需要找到那种……真实的化学反应。」
回到化妆间，我盯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五岁的宁檬，眼角没有一丝皱纹，妆容精致完美。但此刻我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十八岁的高中女生，心脏为隔壁班的江泷疯狂跳动。
手机震动，徐莉发来消息：「什么情况？听说你们 NG 了七次？」
我回复：「需要时间适应。」
另一条消息紧接着进来：「媒体探班安排在三天后，你只有三天的适应时间。」
我放下手机，从包里摸出那枚尘封多年的银戒指。它已经氧化发黑，就像我和江泷之间，曾经闪闪发光的回忆。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把戒指塞回包中。透过门缝，我看到江泷走向他的化妆间，背影挺拔而孤独。
五年了，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忘记他了。但此刻，心脏的抽痛告诉我，有些伤口从未真正愈合。我提前一小时到达片场，却发现江泷的保姆车已经停在了最靠近摄影棚的位置。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宁老师早！」场务小张小跑着过来，「您的化妆间在这边。」
推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化妆台上放着一杯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显示它刚被放下不久。
「这是……」
「江老师让送的，」化妆师林姐正在整理刷具，「说是按照您公开采访里提到的口味——双份浓缩，不加糖，加三分之一脱脂奶。」
我盯着那杯咖啡，喉咙发紧。他还记得。高中时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我总爱点最苦的咖啡，江泷每次都皱着眉说「这跟喝中药有什么区别」。
「放那儿吧，我今天想喝茶。」我把咖啡推到一边，在化妆镜前坐下。
林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开始为我上妆。镜子里，我看到她几次偷瞄我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我终于忍不住问。
「没，就是……」林姐压低声音，「你们以前认识？」我后背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吧。」她拿起遮瑕膏，「江老师今早一来就问你的通告时间，听说你还没到，整个人气压都低了。然后他助理跑出去买了咖啡，他亲自检查了三次配料单。」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林姐正在为我遮盖昨晚失眠留下的淡青色。「我们合作过一支广告，很多年前了。」
「这样啊。」林姐的语气明显不信，但没再追问。
刚做完造型，助理小雨急匆匆推门进来。「姐，出事了！微博上有人爆料说你和江泷在片场闹不和，已经上热搜了！」
我接过手机，#宁檬江泷不和#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热门是一段模糊的视频，正是昨天我不断 NG 的场景。视频特意截取了江泷皱眉和我后退的镜头，配上耸动的字幕：「双顶流首次合作火花不足？知情人士透露两人私下零交流」。
「哪家媒体发的？」
「《娱乐周刊》，他们今天下午要来探班。」小雨咬着嘴唇，「莉姐说让你和江老师表现得友好点，别给媒体添料。」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徐莉的短信紧接着进来：「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专业点。今天下午的探班别搞砸了。」
片场气氛比昨天更加紧绷。张导正和摄影师讨论镜头，看到我来了，招手让我过去。
「宁檬，今天先拍第 36 场，你和江泷在咖啡馆的戏。」他递给我一份新剧本，「我改了几句台词，更符合人物关系。」
我快速浏览修改处，眉头越皱越紧。新台词直白得近乎挑衅，把原本含蓄的试探变成了赤裸裸的质问。
「导演，这……」
「相信我。」张导拍拍我的肩膀，「有时候直接点反而更好。」
我抬头，看到江泷朝这边走来。他今天穿着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阳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极了高中时趴在课桌上补觉的样子。
「早。」他站定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剧本上，「看到改动了？」
「嗯。」我合上剧本，「挺意外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我喜欢新台词，更……诚实。」
3.
探班媒体到达时，我们正在拍摄咖啡馆的那场戏。玻璃窗外，十几台相机对准了我们。
Action!
江泷瞬间进入状态，他饰演的顾阳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五年了，林夏，你连一句解释都不欠我？」
按照剧本，我应该挣脱他的手，说「有些事不需要解释」。但江泷突然即兴加词：「就像当年你连分手都不当面说？」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片场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快门声都停了一瞬。
我盯着江泷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过熟悉——受伤，愤怒，还有我无法忽视的……期待。
「当面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这反而完美契合了角色应有的状态，「然后看你再骗我一次？」
江泷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赞赏。他松开我的手腕，改为轻抚我的脸颊，这个动作也不在剧本里。「我唯一骗过你的，就是说我放下了。」
「卡！」张导兴奋地大喊，「太棒了！这段即兴比原剧本好十倍！」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闪光灯已经连成一片。江泷的手还停在我脸侧，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颧骨，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收回。
「抱歉，临时加戏。」他低声说，只有我能听见，「但你接得很完美。」
我的脸颊发烫，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利用工作解决私人恩怨，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
「私人恩怨？」他轻笑，「我以为我们只是在找导演要的『化学反应』。」
媒体探班结束后，我和江泷被安排站在一起接受群访。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两位之前认识吗？网上传言你们有过节是真的吗？」
江泷拿起话筒：「宁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演员，能和她合作是我的荣幸。」
漂亮的外交辞令。我保持微笑：「江老师太谦虚了，我刚出道时就看过他的作品，一直想合作。」「那刚才拍摄时即兴加词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江泷看了我一眼：「好演员之间不需要事先商量，就像跳舞，跟得上节奏自然能跳出完美的步伐。」
「宁檬老师觉得呢？」
我指甲掐进掌心：「确实，有时候即兴发挥反而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不过……」我转向江泷，「即兴的前提是尊重对手演员，否则容易变成独舞。」
江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宁老师教训得是。」
回到化妆间，我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小雨帮我卸妆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姐，我打听到一个八卦。」
「嗯？」
「江泷团队最初拒绝了这个剧本，」小雨压低声音，「据说是因为角色挑战性不够。但上个月他突然改变主意，亲自打电话给导演说要接。」
我睁开眼：「上个月？」
「对，就是你拿到柏林影后的消息公布后两天。」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但江泷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我？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我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震动，是徐莉发来的链接。我点开，是《娱乐周刊》新鲜出炉的报道：《片场火花四溅！宁檬江泷不和传言不攻自破》。
配图正是江泷抚摸我脸颊的那一幕。照片里，我的眼神复杂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愤怒，受伤，还有掩藏不住的眷恋。
徐莉的消息接着跳出来：「这才像话。继续保持，观众爱看这个。」
我正要回复，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江泷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犹豫再三，我还是开了门，但没让他进来。「有事？」他递过文件夹，「明天要拍的戏，我想和你对一下台词。」
「现在很晚了。」
「媒体已经认为我们不和了，」他声音平静，「如果我们连排练都不一起，明天再 NG，张导会杀了我们。」
我让开门口。江泷走进房间，在沙发坐下。他身上的香水味飘过来，不再是高中时用的那种甜腻柑橘调，而是沉稳的雪松混合淡淡烟草气息。
「从第七场开始？」他翻开剧本。
我坐在他对面，刻意保持距离：「嗯。」
对词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江泷专业得令人恼火，仿佛下午那个即兴加词挑衅我的人不是他。两小时后，我们基本过完了明天所有的戏份。
「还有问题吗？」他合上剧本。
我摇头，送他到门口。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时，我突然开口：「为什么接这部戏？」
江泷的背影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好剧本，好团队，很难拒绝。」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终于转过身，走廊的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你问的是什么，宁檬？」
五年了，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嗓子发干，准备好的质问全都卡在喉咙里。
「晚安。」最后我只挤出这两个字，关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我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机又响了，是徐莉：「明天有吻戏，做好准备。」
我盯着这条消息，胸口发紧。和江泷的……吻戏。
高中时我们的第一个吻，是在放学后的音乐教室里。他刚弹完一首肖邦，指尖还停在琴键上，我弯腰去拿乐谱，然后……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是专业演员，吻戏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仅此而已。
4.
「吻戏改到今天了？」我盯着通告单，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小雨点点头，递给我一杯热茶：「张导说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先把室内戏拍完。姐，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抿了一口茶，烫得舌尖发麻。昨晚梦见高中时的江泷后，我就再没睡着过。
化妆间门被敲响，场务探头进来：「宁老师，导演说需要先和您、江老师走一下位。」
片场已经布置成剧本中顾阳和林夏的公寓场景。沙发、地毯、暖色调的灯光，一切都温馨得讽刺。江泷已经站在中央，正在和张导讨论什么。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越发锋利。
「来了。」张导招呼我过去，「这场戏是林夏和顾阳重逢后的第一个亲密接触，情绪要有层次——试探，抗拒，又忍不住靠近。」
我点点头，眼睛盯着剧本上的标注：顾阳将林夏拉进怀中，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吻她。
「我们先走一遍，不实拍。」张导说。
江泷转向我，礼貌而疏离：「可以吗，宁老师？」
我深吸一口气，站到他面前。我们之间还有半米距离，我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昨晚的雪松，而是带着一点柑橘调的气息，莫名熟悉。
「开始。」张导说。
江泷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冷淡被一种复杂的渴望取代，他伸手轻触我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让我微微一颤。
「五年了，」他低声说，拇指抚过我的下唇，「我还在做同一个梦。」
这句台词不在剧本里。但导演没喊停，我只能继续。
「什么梦？」我听见自己问。
「梦见你像这样看着我，」他的手滑到我脑后，「然后我吻你，你就不见了。」
他的脸靠近，呼吸拂过我的嘴唇。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就在我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导演喊：「卡！」
我猛地后退一步，膝盖撞到茶几边缘。
「完美！」张导兴奋地拍手，「就这个感觉！实拍时保持这个状态！」
江泷已经恢复了那副疏离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眼神炽热的人不是他。「我去补妆。」他说完转身离开。
我坐在沙发上，努力平复呼吸。这个场景太熟悉了——高中时我们第一次接吻前，江泷也是这样看着我，说：「我梦见这样很久了。」
「宁老师，准备实拍了！」场务的喊声把我拉回现实。
实拍比走位更加煎熬。灯光、摄像、十几双工作人员的眼睛，全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江泷的唇压下来时，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的吻轻柔克制，完全符合角色要求，可当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轻轻摩挲我的后颈时，我整个人像过电一般僵住了。
「卡！」张导皱眉，「宁檬，你的反应不对。林夏应该先是抗拒，然后慢慢软化，不是……」他做了个触电的手势。
「抱歉。」我低声说，脸颊发烫。
江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我咬牙，「继续。」
第七次尝试后，导演终于满意。我几乎是逃回化妆间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江泷的气息。小雨跟进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拿起卸妆棉狠狠擦嘴。
「网上已经传疯了。」小雨把手机递给我，#宁檬江泷吻戏#已经冲上热搜第一。配图是片场工作人员偷拍的照片，江泷低头吻我，我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拍得……还挺唯美的。」小雨小声说。
我盯着照片，胸口发闷。照片里我的表情根本不是表演，而是真实的迷惘和渴望。这太危险了。
第二天果然如预报所说下起了雨。我们要拍的是全片最重要的转折点——林夏在雨中向顾阳坦白真相的戏。
化妆时我就感到喉咙发紧，头也隐隐作痛。林姐摸了摸我的额头：「有点低烧，要不要告诉导演？」
「不用。」我吞了两片退烧药，「这场戏需要我看起来憔悴点。」
室外温度不到十度，人造雨已经准备就绪。我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站在雨中，很快浑身湿透。衬衫贴在身上，头发黏在脸颊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Action!
我冲进雨中，抓住江泷的手腕：「我没有选择！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会放弃一切跟我走，我不能毁了你的未来！」
这句台词像刀子一样划开我的胸口。五年前，我确实没有告诉江泷真相就离开了他。但不是因为怕他跟我走，而是因为……
「卡！」张导喊，「宁檬，情绪再强烈一点！这是你压抑了五年的爆发！」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雨水灌进鼻腔。再来一次，我几乎喊哑了嗓子。江泷站在我对面，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他的表情痛苦而克制，完美演绎着顾阳的心碎。
「如果爱你是错，」他声音嘶哑，「那我宁愿永不正确。」
这句台词击中了我的心脏。我踉跄了一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江泷立刻上前一步，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扶住我的手肘。
「撑得住吗？」他低声问，呼吸喷在我耳边。
我点点头，强撑着完成这场戏。当导演终于喊过时，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助理冲过来用毯子裹住我，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送她回酒店，」我听见张导说，「明天休息一天。」
回到酒店，我泡了个热水澡，但寒意似乎已经渗入骨髓。我蜷缩在床上，额头烫得吓人。半梦半醒间，门铃响了。
「谁……」我哑着嗓子问。
「客房服务。」
我勉强爬起来开门，门外却没有人，只有一个小托盘放在地上。上面是一壶冒着热气的姜茶，一盒退烧药，还有一碗看起来就很苦的中药汤剂。托盘边贴着一张便签：「喝完。—K」
K。江泷。高中同学们都这么叫他，据说是因为每次随机组小组，然后扑克牌决定组长时，江泷总能抽到 king。
我捧着姜茶，热气熏湿了我的眼睛。高中时我每次感冒，江泷都会从家里带来他外婆熬的姜茶，逼着我一口口喝完。那味道和现在一模一样——多加了红枣和蜂蜜，甜中带辣。
第二天中午，我终于退了烧。小雨来送饭时告诉我，江泷今天去了片场补拍单人镜头。
「他助理早上特意来问我你的情况，」小雨挤挤眼睛，「还说你昨晚喝的中药是江老师家的祖传配方，他连夜打电话让他外婆教的。」
我低头喝粥，掩饰脸上的热度：「剧组其他人怎么样？」
「都在夸你敬业呢。哦对了，」小雨翻出手机，「有个叫周沉的来探班，说是你和江老师的高中同学。」
我差点打翻粥碗。周沉，我和江泷当年共同的好友，唯一知道我们全部故事的人。
「他在哪？」
「片场。他说等你们都有空再聚。」
我立刻换衣服出门。片场正在拍江泷的特写镜头，我站在人群外围，看到周沉正和张导聊天。五年不见，他胖了一圈，但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宁檬！」他一看到我就张开双臂，「大明星！」
我笑着和他拥抱：「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临时出差。」周沉上下打量我，「更漂亮了，就是太瘦。」他压低声音，「听说你和 K 一起拍戏，我机票改签都要来看看。」
我笑容僵了一下：「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得了吧。」周沉翻个白眼，「他高中时为你——」
「周沉。」江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已经卸了妆，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显然刚拍完戏。
「K！」周沉兴奋地捶了他一拳，「牛逼啊，都跟影后搭戏了！」
江泷无奈地笑笑，目光落在我身上：「好点了？」
「嗯，谢谢你的……」我指了指喉咙，「药。」
周沉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拍手：「我请你们吃饭！老同学叙叙旧！」
我和江泷同时开口：
「我还有戏——」
「我晚上有通告——」
周沉叉腰：「少来！我查过你们的通告表了，今天都没戏了。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超棒的火锅店。」
坐在火锅店包间里，氤氲的热气暂时缓解了尴尬。周沉滔滔不绝地讲着高中同学的近况，我和江泷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应和几句。
「记得刘菲菲吗？她上个月结婚了。」周沉突然说，「就是当年追 K 追得最凶的那个。」
江泷皱眉：「说这个干什么。」
「她结婚前还问我 K 有没有女朋友呢。」周沉挤眉弄眼，「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单身？」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江泷喝了口啤酒，没回答。
「说起来，」周沉转向我，「宁檬，你还记得高三那年 K 放弃全国钢琴比赛的事吗？」
我筷子上的肉片掉进了锅里：「什么？」
「就那次啊，比赛日期和你艺考复试撞了，他二话不说就退赛了，气得他妈……」周沉突然住口，看了眼江泷的脸色，「呃，这毛肚真新鲜！」
我震惊地望向江泷：「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江泷面无表情地涮着羊肉：「不重要。」
「那可是全国赛！冠军能保送中央音乐学院的！」
「最后不也考上了吗。」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转移话题，「你下部戏定了吗？」
回酒店的路上，周沉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剩下我和江泷沉默地并肩而行。夜色已深，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什么放弃比赛？」我终于问出口。
江泷双手插兜，目视前方：「你艺考那天紧张得手都在抖，我不去陪着，你可能会搞砸。」
「但那对你那么重要……」
「你更重要。」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显而易见的道理。
我停下脚步，眼眶发热：「江泷，我们之间到底……」
他也停下来，转身面对我。路灯下，他的眼睛像琥珀一样透明。「宁檬，」他轻声说，「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那就长话短说。」我固执地追问。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只是摇摇头：「不应该是现在。」顿了顿，又补充，「不是在你刚退烧，而我们明天还要拍一整天戏的时候。」
我懂他的意思。演员需要保持情绪稳定，尤其是我们这种需要高度投入的角色。但理智上的理解并不能缓解我心中的酸涩。
「谢谢你的药。」最后我只说了这么一句。
江泷点点头，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去吧，别又着凉了。」
上车前，我突然转身：「周沉说的……你母亲很生气？」
江泷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她一直很容易生气。」
回到酒店，我辗转难眠。窗外雨声渐起，我起身拉开窗帘，正对着江泷房间的窗户。灯还亮着，隐约可见他坐在桌前的身影。
高中时我们的教室就在对面楼，我常常这样隔着窗户看他。有时他会突然抬头，准确无误地找到我的位置，然后对我做鬼脸。
现在的江泷不会做鬼脸了。我轻轻拉上窗帘，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盒润喉糖和一张字条：「今天有哭戏，保护好嗓子。—K」
我攥着字条，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筑起的所有防线，正在江泷这些看似不经意的温柔里，一点点崩塌。
5.
「全体转场青岛？」我盯着通告单，眉头拧成一团。
小雨正忙着把我的护肤品装进防震袋：「嗯，后天出发。听说张导找到一处绝佳的海景别墅，适合拍男女主角和好的重头戏。」
我靠在化妆椅上，闭上眼睛。自从那天火锅局后，我和江泷的关系微妙地缓和了一些。片场对戏时不再剑拔弩张，偶尔还会交流表演技巧，但那些真正重要的话题——比如他为什么放弃比赛，比如我们为什么分手——依然像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对了，」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酒店分配表出来了，你和江老师住同一层，房间还是相邻的。」
我猛地睁开眼：「谁安排的？」
「剧组统一订的，那家酒店最近有会议，空房不多。」小雨眨眨眼，「要换吗？」
「……不用。」我拿起剧本假装研读，「反正只是睡觉的地方。」
但当我真正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时，手指还是微微发抖。1608 和 1609，两扇相同的门，中间只隔着一道墙。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江泷的房门，想象他此刻在里面的样子。
「宁老师！」场务小张匆匆跑来，「导演说今晚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大堂集合。」
进屋后，我立刻检查了房间布局。我的床正好贴着与江泷房间相邻的那面墙。如果敲敲墙，他会听见吗？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
洗过澡，我躺在床上翻看明天的剧本。这是一场情感爆发戏——林夏和顾阳在海边别墅大吵后和解，几乎每一句台词都像刀子一样剐着我的心脏。
「如果当初你肯相信我一点……」
「相信什么？相信你会为了前途放弃我？」
「那不是放弃！那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保护你的方式！」
我啪地合上剧本。太熟悉了，这些对话几乎就是当年我和江泷分手时的翻版。只是现实中，我们没能有电影里那样的和解。
窗外，海浪声隐约可闻。我关掉灯，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却梦见高中毕业那天——江泷站在校门口等我，而我绕道从后门溜走了。
「宁檬！」梦中的江泷大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月光如水，闹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我翻身下床，想去倒杯水，却听见阳台上传来细微的吉他声。
我屏住呼吸，轻轻拉开落地窗帘的一角。
隔壁阳台上，江泷背对着我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他穿着黑色 T 恤，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也被噩梦惊醒。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在瓷砖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然后，他开始轻声唱歌。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我在九月的清晨失去你……」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这首歌！高三那年，我和江泷一起写的歌。当时我们说好要在他大学的迎新晚会上合唱，却再也没有实现。
「你说青春就像一场烟火，绚烂过后只剩沉默……」
江泷的嗓音比高中时更加低沉沙哑，却也因此多了几分沧桑的韵味。我的眼眶发热，手指不自觉地抓紧窗帘。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这首歌。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江泷静坐片刻，突然转头看向我的方向：「听够了吗？」
我吓得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秒钟后，我的阳台门被轻轻敲响。
「宁檬？」江泷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你没事吧？」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窗帘。江泷站在月光下，眉头微蹙，吉他还挂在身上。近距离看，他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也饱受失眠困扰。
「抱歉，吵醒你了。」他说，目光落在我光着的脚上，「别动，地上有玻璃。」
还没等我反应，他已经跨过阳台隔栏，轻巧地落在我这边。我这才注意到他也是光着脚的，T 恤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上那颗熟悉的小痣。
「小心。」他蹲下身，小心地捡起大块的玻璃碎片，「有扫把吗？」
「浴室里。」我哑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连忙抓起外套披上。
江泷清理完玻璃，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站在阳台边，眺望着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睡不着？」
「嗯。」我犹豫了一下，「做了个噩梦。」
「关于什么的？」
「……高中。」
他轻轻点头，仿佛早已料到。「我也是。」
夜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海的气息。我们沉默地并肩而立，像两艘在夜色中偶然相遇的船。
「你还记得那首歌？」我最终打破沉默。
江泷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琴弦：「记得的事情比想象的多。」
「比如？」
「比如你紧张时会咬左下唇。」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嘴上，「比如你喝咖啡一定要三分之一的奶，多一分少一分都会皱眉。比如你……」他顿了顿，「从不相信我会选择你。」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我……」
「嘘。」江泷突然抬手，食指轻轻按在我唇上，「今晚不说这个。」
他的指尖微凉，却让我整个人像被烫到一般。我们四目相对，月光在他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明天还有戏要拍。」他收回手，声音低沉，「演员需要休息。」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高中时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的手……」我忍不住问。
江泷迅速拉下袖口：「拍戏时不小心划的。」明显是谎言。「晚安，宁檬。」
他轻盈地翻回自己阳台，临走时回头说：「如果你又做噩梦……我就在隔壁。」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大堂时，江泷已经在那里了，衣冠楚楚，丝毫看不出昨晚的颓唐。他递给我一杯咖啡：「双份浓缩，三分之一奶。」
我们的指尖在杯沿短暂相触，他对我眨眨眼，仿佛共享一个秘密。小雨在一旁瞪大眼睛，目光在我和江泷之间来回扫视。
片场设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处海景别墅。今天的戏份是林夏和顾阳在争吵后和解的关键场景，需要极强的情绪张力。
Action!
我冲到江泷面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以为只有你在牺牲吗？我放弃出国机会是为了谁？」
江泷抓住我的手腕，眼中怒火燃烧：「我没让你放弃！那只是你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卡！」张导皱眉，「情绪不对。宁檬，林夏这时候应该是心痛大于愤怒。江泷，顾阳的怒火下应该是深深的爱和无力感。再来！」
第二次，我调整了状态，声音发抖：「如果这就是你对爱的理解，那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泷红着眼睛：「你从来不给我机会让我证明，一次都没有。」
「卡！还是不对！」张导抓了抓头发，「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我和江泷心虚地对视一眼。
「休息二十分钟！找找感觉！」
我走到海边，让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江泷跟了过来，默默站在我身边。
「我们太了解这段台词了。」他轻声说。
「因为我们都说过类似的话。」我苦笑。
他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打了个漂亮的水漂：「宁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把真实经历融入表演……」
「不行。」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那太……」
「真实？」
「痛苦。」我诚实地说。
江泷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我发现他母亲给他安排了英国留学的机会，而他居然瞒着我。
「你当时说……」
「如果没有你，去了又有什么意义？。」他接上我的话。
「然后你……」
「把 offer 撕了。」江泷微笑，「第二天被我妈打得后背淤青了两周。」
我倒吸一口气：「你从没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看你自责？」他摇摇头，「那本来就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导演的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回到片场，张导宣布改变拍摄计划：「先拍第 48 场，海边散步那场轻松的。」
这一场戏进行得出奇顺利。林夏和顾阳在海边回忆大学时光，有说有笑。我和江泷几乎不需要表演，只是让那些自然的互动流淌出来。
「完美！」张导满意地喊，「保持这个状态！」
但好景不长，当下午重新拍摄争吵戏份时，我们又陷入了困境。每次对视，那些真实的伤痛就会浮出水面，让表演变得过于私人化。
「卡！」第七次 NG 后，张导把剧本摔在椅子上，「你们两个，过来。」
我和江泷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走到导演面前。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历史，」张导压低声音，「但你们必须解决它，否则这部电影就完了。」他看了看表，「明天放假一天，后天再拍这场戏。在这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把你们私人问题处理好。」
回酒店的路上，车内气氛凝重。江泷坐在我斜前方，后颈的线条紧绷。下车时，他突然转身问我：「出去走走吗？」
我看了看表，下午四点，阳光正好：「好。」
我们沿着酒店后面的海滨步道慢慢走着，起初还保持一定距离，后来不知何时越走越近，手臂偶尔相碰。
「张导说得对。」江泷突然开口，「我们确实需要解决一些事。」
我停下脚步，面对大海：「比如？」
「比如当年为什么分手。」他站到我身边，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我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我……」
江泷拉过我的手：「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让你说出来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可是……分手后你也没来找过我。」
「我去了。」江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艺考那天，我在考场外等了一整天。但你从后门溜走了。」
记忆像闪电般劈开——那天考完出来，我确实听说前门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等人，但我以为是……
「然后我妈把我送去了英国，没收了手机和护照。」江泷苦笑，「等我半年后逃回来，你已经去了北电，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我胸口发紧，原来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错过和误解。
「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出道，就……」他耸耸肩，「一直关注着。」
「所以你接这部戏……」
「因为看到你要演女主角。」他直视我的眼睛，「我想知道，五年过去，你是不是还恨我。」
海浪拍打着礁石，一声又一声，像时间的心跳。
「我不恨你。」我最终说，「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发现当年我们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我轻声说，「怕知道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江泷的手指轻轻覆上我的手：「还不算太晚。」
我没有抽回手。夕阳西下，我们的影子在海滩上融为一体，像一场迟来的和解。
6.
「回江城？」我盯着张导，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嗯，给你们一天时间重游母校。」张导递给我两张高铁票，「明天下午六点前回来。」
我接过车票，上面清晰地印着「青岛北→江城」。江泷站在一旁，表情复杂。江城，我们的家乡，也是我们相识、相恋又分离的地方。
「导演，」江泷开口，「这样会不会太耽误进度？」
张导拍了拍他的肩：「相信我，比起在片场无休止地 NG，这 24 小时的投资绝对值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有时候演员需要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才能找回最真实的情感。」
就这样，第二天清晨，我和江泷坐上了开往江城的高铁。为了避免媒体关注，我们分开上车，约好在最后一节车厢碰头。
我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找到座位时，江泷已经在那里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没有像平时上镜那样精心打理，几缕刘海随意地搭在额前，看起来更像高中时的样子。
「早。」他低声说，接过我的背包放在行李架上。
「早。」我坐进靠窗的位置，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列车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飞速后退。江泷从口袋里掏出耳机，递给我一只：「听吗？」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那只小小的白色耳机塞进右耳。熟悉的旋律立刻流淌进来——是我们高中时经常一起听的那张专辑。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轻打着节拍，突然碰到一个温暖的东西。低头一看，我的指尖正搭在江泷的手背上。
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听见江泷轻笑一声：「紧张什么？以前我们可是十指相扣着听的。」
「那是以前。」我嘟囔着，却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三小时的车程在沉默与音乐中过去。当广播报出江城站时，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五年了，自从去北京读大学，我就再没回来过。
出站后，江泷拦了辆出租车：「先去学校？」
我点点头，报出校名。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们好几眼，我紧张地压低帽檐。
「你们是……那个明星吧？」司机突然问。
江泷面不改色：「经常有人这么说。我们是校友，回来参加校庆。」
司机半信半疑，但没再追问。江泷的手悄悄覆上我的，捏了捏，是个无声的安慰。这一次，我没有抽开。
江城一中的大门比记忆中陈旧许多。门卫还是当年那位刘大爷，居然一眼认出了我们：「哟，这不是音乐班的江泷和美术班的宁檬吗？」
我们惊讶地对视一眼。江泷上前递烟：「刘大爷记性真好。」
「那可不！」刘大爷得意地接过烟，「你俩当年可显眼了，金童玉女似的。现在出息了啊，都上电视了！」
我的脸有些发烫。原来在旁人眼里，我们曾经是那样耀眼的一对。
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记忆的味道。我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球，阳光下挥洒的汗水让我想起江泷当年在这里的英姿。
「记得吗？」江泷突然说，「你每次都会在场边等我，带着冰毛巾和矿泉水。」
「记得。」我微笑，「你总嫌我带的毛巾太小，盖不住你那张大脸。」
江泷大笑，引来篮球场上几个学生的目光。我们赶紧加快脚步，向教学楼走去。
高三（7）班的教室锁着门，但从窗户能看见里面。我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江泷的在最后一排——音乐班和美术班混班上文化课。
「知道我怎么换到你后座的吗？」江泷突然问。
我摇头。当年开学两周后，他突然从最后一排换到了我正后方，我一直以为是老师调的位置。
「我用了一个月早餐『贿赂』你同桌张伟。」江泷得意地说，「那家伙胃口真大，每天要吃两笼小笼包加豆浆。」
我瞪大眼睛：「什么？张伟从没告诉过我！」
「他敢吗？」江泷哼了一声，「我告诉他要是说出去，就把他写给隔壁班女生的情书贴公告栏上。」
我忍不住笑出声，脑海中浮现出张伟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笑着笑着，鼻尖突然一酸。那些曾经以为永远失去的温暖记忆，原来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
「想去音乐教室看看吗？」江泷轻声问。
音乐教室在艺术楼顶层，钥匙还藏在老地方——门框上方。江泷轻松摸到钥匙，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钢琴还在原来的位置，盖着防尘布。江泷走过去掀开布，试了几个音。「音准还行。」他说着，坐下来弹了一小段旋律。
我靠在窗边听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十八岁的江泷坐在这里，为我弹奏他新写的曲子。
檬檬泷泷，朦朦胧胧，少年的爱总是含蓄而又炽烈。
「校史馆还开着吗？」我突然问。
「应该开，校庆前都会整理。」江泷站起身，「想去看看？」
校史馆在地下室，陈列着学校百年历史的各种文物和照片。我们沿着昏暗的楼梯走下去，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看，我们那届的毕业照。」江泷指着一面照片墙。
我凑近看，在密密麻麻的面孔中一眼找到了我们俩。我站在女生排的中间，表情僵硬；江泷在男生排最后，目光却明显看向我的方向。
「那时候我们已经在冷战了。」我轻声说。
江泷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角落的一个柜子吸引：「时间胶囊？」
那是一个不大的玻璃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小盒子、信封和纪念品，每件物品都贴着标签，注明是哪届学生留下的。
「我记得我们班也做了一个。」我走过去，仔细查看标签。
江泷突然蹲下身：「在这里。」
他从最底层抽出一个蒙尘的饼干盒，上面用褪色的马克笔写着「高三(7)班 2016」。盒盖用胶带封着，但已经有些松动了。
「要打开吗？」他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好奇。
我点点头，心跳加速。江泷小心地揭开胶带，盒子里是些小纸条、照片和纪念品。最上面是一张全班合影，背面签着所有人的名字。
「找找我们写的。」江泷翻检着内容。
按照传统，每个同学都写了给未来自己的信。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粉色的信封，字迹工整。江泷的则是蓝色信封，龙飞凤舞地签着他的名字。
「要读吗？」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回去再读吧。先看看还有什么。」
江泷继续翻找，突然从盒底摸出一个小照片。那是我们高二运动会时拍的，我戴着可笑的花环，江泷搂着我的肩膀，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江泷和宁檬，永远在一起。2015.10」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永远，我们曾经那么轻易地许诺永远。
「我记得这张照片。」江泷的声音有些哑，「运动会结束那天，我们在校门口拍的。洗出来后你塞了一张在我课本里。」
「你居然还留着？」
「夹在琴谱里，带到英国又带回来。」他轻轻抚过照片上我们年轻的笑脸，「最难过的时候，就看看这个。」
我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校史馆的灯光昏暗，却照得那些回忆如此清晰。
「饿了吗？」江泷适时地转移话题，「去老城区吃午饭？」
我们收拾好时间胶囊，把盒子放回原处，只带走了那封信和照片。走出校门时，刘大爷热情地挥手告别：「下次一起回来啊！」
老城区变化不大，那家我们常去的牛肉面馆还在原来的位置。老板娘居然也认出了我们：「哎呀，这不是经常逃课来吃面的小情侣吗？」
我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江泷却自然地笑笑：「阿姨记性真好。」
「那可不！」老板娘得意地说，「这小伙子每次都要多加香菜，小姑娘总挑出来给他。」她凑近打量我们，「结婚了吧？」
「还没。」江泷笑着看我一眼，「正在努力。」
我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却笑得更加灿烂。
吃完面，我们沿着老街散步消食。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江泷突然拉住我：「记得这里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家店曾经叫「茶理」，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现在换了招牌，但店面格局没变。
「要进去怀旧一下吗？」江泷问。
我刚要点头，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尖叫：「天啊！是宁檬和江泷！」
回头一看，三个女生正举着手机对着我们，脸上写满兴奋。我和江泷对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被认出来了。
「快走！」江泷抓起我的手就往小巷里钻。
我们狂奔过几条小巷，身后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却越来越近。拐角处有家不起眼的奶茶店，江泷一把推开门，拉着我闪了进去。
店内空间狭小，我们挤在储藏室和厕所之间的角落里，呼吸急促。江泷将我护在身后，他的背紧贴着我的前胸，我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他们进去了吗？」我小声问。
江泷微微探头：「好像往另一边跑了。」他转过身，这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碰。
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江泷的目光落在我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我们……」江泷刚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店员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我们如梦初醒，尴尬地分开。江泷整理了一下衣服：「没事，谢谢。我们……想点两杯奶茶。
回到街上，我们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粉丝已经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得提前回去了。」江泷看了看表，「高铁票可以改签。」
我点点头，突然有些不舍。这一天像一场梦，带着我们穿越回最美好的时光。
回高铁站的出租车上，我们都沉默着。直到进站前，江泷突然问：「要看看那封信吗？」
我们在候车室的角落坐下，小心地拆开各自的信封。我的信纸上写满了少女的憧憬和对未来的期待，最后一段特别提到江泷：「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希望江泷能一直记得我。我也会永远记得他，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抬头看向江泷，发现他的眼眶发红。
「你写了什么？」我问。
他摇摇头，把信纸递给我。上面只有简短几行字：「未来的江泷：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和宁檬分开，马上去找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等多久，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因为她是唯一让你完整的人。」
我的视线模糊了。江泷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低声说：「看来过去的我比现在的我勇敢。」
「不。」我握住他的手，「现在的你也一样勇敢。」
高铁驶入站台，我们十指相扣着走向列车，像两个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7.
回到青岛片场的第二天，张导迫不及待地安排了那场折磨我们许久的感情戏。
Action!
我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江泷。窗外是真实的雨，而不是人造的。雨水顺着玻璃滑落，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
「你说你离开是为了保护我，」江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克制，「那谁来保护我免受失去你的痛苦？」
我转过身，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和发红的眼眶，突然分不清这是表演还是现实。台词自然而然地从我口中流出：「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以为牺牲就是爱的全部。」
「那现在呢？」江泷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现在我们够成熟了吗？」
剧本上这里应该是一个拥抱，但江泷却低头吻住了我。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五年积攒的思念和痛楚。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衣领，将他拉近。
「Cut！完美！」张导的声音将我们拉回现实，「一条过！」
片场响起掌声。江泷缓缓放开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们额头相抵，呼吸交错，谁都没有立刻移开。
「保持这个状态，」张导兴奋地说，「下午拍第 78 场！」
接下来的拍摄异常顺利。那些曾经需要反复 NG 的情感戏，现在几乎都是一条过。张导笑得合不拢嘴，剧组成员都说我们像变了两个人。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演技的提升，而是我们终于不再逃避真实的感情。
「今天收工早，」下午四点，场务宣布，「明天七点集合！」
回到酒店房间，我刚洗完澡，就听见隔壁传来江泷的声音，似乎正在和人通话。墙壁比想象中薄，我无意偷听，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什么时候？……不，这不可能……拍摄还没结束……我知道机会难得，但……」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最后几乎是低吼：「我说了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接着是一阵沉默，然后江泷疲惫地说：「再给我两周……不，十天……我必须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
通话结束后，隔壁传来重物砸在墙上的闷响。我站在浴室门口，毛巾紧紧攥在手里。他要走了？在一切都刚刚好转的时候？
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泷的母亲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我知道，青春期的萌动是正常现象，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至少在我看来，你们并不是。你更像是江泷到了叛逆期用来跟我作对的一个棋子。」
当时的我没有相信江泷，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而现在，历史似乎要重演。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江泷站在外面，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晚上有空吗？」他问，「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店。」
我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表情，想起刚才那通电话，胸口一阵刺痛。「抱歉，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江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还好吗？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淋雨的关系。」我向后退了一步，「明天见。」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手机震动，是江泷发来的消息：「需要药或食物随时告诉我。—K」
我盯着那个 K，眼眶发热。曾几何时，他给我的每张纸条都签着这个字母。我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个「谢谢」。
第二天一早，片场气氛明显不同。江泷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我们机械地对戏，表演水准奇迹般地保持在线上，但那种自然流动的情感已经消失不见。
「很好，保持住！」张导似乎没注意到异常，「下一场准备！」
午休时，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姐，你听说了吗？江老师接到好莱坞大导演的邀约了！」
我手中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什么？」
「威廉姆斯导演的新片，男二号呢！」小雨兴奋地说，「听说要拍六个月，下个月就开机。全娱乐圈都在传，说他可能要提前离组……」
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下个月？那我们的电影还没拍完。所以他昨天是在和经纪人讨论这个？
「姐？你没事吧？」小雨担忧地看着我，「我以为你知道……你们不是……」
「我们只是同事。」我平静地打断她，「他的事业选择与我无关。」
下午的戏份是我和配角的，江泷不在片场。收工后，我独自沿着海滩散步，试图理清思绪。夕阳西下，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像一声声叹息。
手机又响了，是江泷：「你在哪？想谈谈。」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明天见。」
回到酒店，我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纸袋，里面是一盒我最爱的手工巧克力和一张字条：「记得你不开心时就爱吃甜的。—K」
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还是记得，记得我所有的习惯和喜好。可记得又怎样呢？当机会来临时，他依然会选择离开，就像五年前一样。
第二天清晨，我的眼睛还肿着，只能用冰袋紧急敷了一下。推开化妆间的门，江泷已经在那里了，正在和林姐说话。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起身。
「能单独谈谈吗？」他问，声音低沉。
我点点头，跟他走到外面的走廊。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听说了那个邀约？」他开门见山。
「嗯。」我靠在墙上，保持距离，「恭喜你，很好的机会。」
江泷深吸一口气：「我拒绝了。」
我猛地抬头：「什么？」
「我告诉他们，除非等我们这部电影拍完，否则免谈。」他的目光直视我的眼睛，「他们同意了延期。」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为什么？」
「因为……」江泷向前一步，「有些事比机会更重要。」
我的心跳加速，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必这样。我们……」我艰难地选择着词汇，「我们之间没什么承诺。」
「宁檬，」江泷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熟悉的光芒，像高中时他每次要说重要事情前的表情。
「我五年前犯了个错误，让你一个人面对一切。」他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的喉咙发紧：「可是好莱坞……」
「会等。」他坚定地说，「而你……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等。」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底最深处的那把锁。所有的防备、猜疑、恐惧，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我刚要开口，场务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两位老师！导演找！」
江泷的眼神黯了一下，但他只是点点头：「之后再说。」
这一「之后」就是整整一天。拍摄排得满满当当，我们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但每当目光相遇，我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期待。
晚上九点，终于收工。我疲惫地走向化妆间，却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疯了吗？」一个男声说,听起来像江泷的经纪人「你知道威廉姆斯导演的戏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江泷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就为了那个女孩？你们高中那点破事还没完？」
「注意你的用词。」江泷的声音突然变冷，「这是我的决定。」
「你妈知道吗？」
一阵沉默。
「我就知道。」经纪人冷笑，「等她断了你的资源，看你还怎么装情圣。」
「说完了？」江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就出去。」
我赶紧躲到拐角处，看着江泷的经纪人怒气冲冲地离开。等脚步声远去，我才慢慢走回化妆间。
江泷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双手抱头。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看到是我，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都听到了？」他苦笑着问。
我点点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不必为我放弃……」
「不是为了你。」他打断我，「是为了我自己。五年前我听从安排，结果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次我想自己做决定。」
我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对他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推掉一部戏，更是与他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对抗。
「你妈会怎么样？」
江泷耸耸肩：「断生活费，收回车子，冻结信用卡。都有可能。」他转向我，「但我不在乎。这些年我攒了些钱，足够支撑到这部电影拍完。不过在这之后，就要靠你包养了呢。」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轻轻回握着我。
「宁檬，」他低声说，「我不求你立刻回应我的感情。我只希望你知道，这次我会坚持到底。」
我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睛，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也许，只是也许，我们可以有第二次机会。
「我下部戏签了陈导的新电影，」我轻声说，「下个月开机，要在云南拍四个月。」
江泷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正好，如果威廉姆斯的戏延期到明年，我可以去云南陪你。
「你认真的？」
「从未如此认真过。」他捧起我的脸，「这次换我等你。」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跳如雷。理智告诉我应该谨慎，但心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吻我。」我轻声说。
江泷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吻住我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许下一个无声的承诺。当我们分开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明天还有戏要拍。」我红着脸提醒他。
「嗯。」他又轻啄了一下我的嘴角，「晚安，宁檬。」
「晚安，江泷。」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手指轻触还留有他温度的嘴唇。手机突然震动，是徐莉的消息：「陈导那边档期提前了，下周就要进组。我跟张导协调好了，把你的戏份集中拍完。」
我猛地坐起来。下周？那意味着五天后我就要离开。江泷知道吗？他会怎么想？
我盯着手机屏幕，不知该如何回复。刚刚重建的信任，又要面临考验。这一次，我们能挺过去吗？
8.
凌晨四点，手机铃声像一把刀划破寂静。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徐莉的名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出事了。」她的声音异常紧绷，「《娱乐周刊》十分钟前发了篇报道，说你五年前靠跟李导上床拿到《春逝》的角色。」
我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什么？」
「他们还『曝光』了几张你和李导在酒店门口的合照，角度很暧昧。」徐莉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怒火，「我已经联系律师准备起诉，但……」
「但什么？」
「消息已经炸了。微博热搜前五全是相关话题。」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微博，#宁檬陪睡#、#宁檬金主#、#春逝选角黑幕#等词条触目惊心地排在热搜前列。置顶的是一组照片——确实是我和李导在酒店门口，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我正回头对他笑。看起来亲密，但实际情况是那天我们整个剧组都在酒店开会，出来时我差点滑倒，李导扶了我一把。
「这太荒谬了！《春逝》选角全程公开透明，我通过了三轮试镜！」
「我知道，但现在舆论已经失控了。」徐莉叹气，「更糟的是，江泷那边也出了状况。」
我的心一沉：「他怎么了？」
「他前年合作过的那个女演员林妍，刚发了张她和江泷的'亲密合照'，配文'有些回忆永远珍贵'。照片里江泷在睡觉，她靠在他肩上。」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虽然理智告诉我那可能只是工作时的抓拍，但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抽痛。
「巧合？」我强作镇定。
「你觉得呢？」徐莉冷笑，「同一时间爆出你们两个的负面新闻，明显是有预谋的。你们得罪谁了？」
我咬着下唇思考。在娱乐圈，嫉妒我们资源的人不少，但恨到这种程度的……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
「江泷的母亲……」
「江氏集团的董事长？」徐莉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只是猜测。」我迅速说，「先处理眼前的危机吧。」
挂断电话，我机械地刷着社交媒体。每刷新一次，就有更多恶毒的评论和扭曲的爆料冒出来。有人回忆我在北电时期就惯于勾引导师，有人证实我和多位导演有不正当关系。最刺眼的一条是：「早就看出她是这种货色，装什么清高影后。」
手指悬在江泷的聊天窗口上方，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我只发了一条：「你看到了吗？」
三分钟后，他回复：「正在处理。别担心，会澄清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眼眶发热。至少在这个时刻，他选择站在我这边。
然而，当我到达片场时，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江泷被他的经纪人李城和公关团队团团围住，神情凝重地讨论着什么。看到我，他明显想走过来，却被李城一把拉住。
「宁檬！」张导冲我招手，「今天媒体太多，我们调整了拍摄计划，先拍内景。」
整个上午，我和江泷被刻意安排在不同的区域。休息时，我看到他几次想靠近我，都被团队拦住。午休时间，小雨悄悄告诉我：「江老师团队不准他和你互动，怕被媒体拍到，牵连进你的丑闻。」
我机械地嚼着沙拉，食不知味。五年前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更残忍——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被迫形同陌路。
下午拍摄间隙，我躲在化妆间刷手机。林妍的那条微博已经被转发十几万次，评论区全是「好配」、「求复合」的呼声。而我的澄清声明下面，却是各种质疑和辱骂。
更糟的是，威廉姆斯导演的制片人发了一条意味深长的推特：「选角不仅看演技，更看重艺人的品德。」配图是好莱坞著名的道德条款。
这意味着江泷的机会也可能受到影响。
正当我陷入绝望时，一条新热搜突然蹿上来：#江泷回应#。我颤抖着手指点开，是他刚刚发布的微博：
「与林妍女士仅有工作关系，照片为剧组休息时偷拍，已委托律师处理。关于宁檬的不实传闻，我以个人名誉担保她的专业与品德。网络非法外之地，造谣者必将付出代价。」
配图是他和我的合照——昨天在海边散步时拍的，阳光照在我们微笑的脸上。
我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在这个人人自保的时刻，他选择公开站队，不惜得罪自己的团队和潜在的好莱坞机会。
化妆间门被猛地推开，江泷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愤怒的李城。
「你疯了吗？」李城怒吼，「不经团队同意就发那种声明！你知道威廉姆斯的制片人刚刚打电话说什么吗？」
江泷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下，握住我发抖的手：「别看了。」他轻轻抽走我的手机，「都是噪音。」
「可是你的机会……」
「不重要。」他坚定地说，「你比较重要。」
李城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江泷！公司养公关团队不是让你——」
「出去。」江泷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冷得像冰。
李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摔门而去。
化妆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江泷的手指轻轻擦去我的眼泪：「别哭，妆会花。」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为什么要冒险？你明明可以保持沉默……」
「因为五年前我保持了沉默，」他捧起我的脸，「结果失去了你。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望着他坚定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当年的分手。如果连现在这种局面他都愿意为我挺身而出，当初又怎么会因为母亲的压力就轻易放弃我？
「江泷，」我深吸一口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母亲……」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话。场务在门外喊：「张导召集全体开会！紧急！」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张导站在前面，脸色难看：「各位，我刚接到通知，我们的主要投资人江氏集团撤资了。」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江氏集团——江泷家的公司。
全场哗然。制片人焦急地问：「为什么？之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官方说法是『对项目前景失去信心』。」张导的目光扫过我和江泷，「非官方……」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江泷身上。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却在桌下攥得发白。
「没有替代方案吗？」摄影师问。
「正在找，但时间紧迫。」张导叹气，「如果两周内没有新资金注入，项目只能搁置。」
会议在一片低迷中结束。人们三三两两离开时，都刻意避开我和江泷，仿佛我们是瘟神。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江泷一拳砸在会议桌上，震得矿泉水瓶翻倒。「都怪我……」他咬牙切齿。
我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是因为你公开支持我吗？」
「不止。」江泷的声音沙哑，「她是在逼我回家。」
「什么意思？」
江泷深吸一口气：「我母亲一直希望我退出娱乐圈，回去接手家族生意。这次她先攻击你，再撤资电影，就是为了证明『没有她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是』。」
我胸口发闷：「那威廉姆斯的电影……」
「也是她的手段。」江泷苦笑，「那个制片人是她以前校友。」
一切突然明朗起来。那些巧合的负面新闻，精心挑选的时机，全都是江母为了拆散我们、逼江泷就范的手段，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五年前……」我轻声问，「也是这样吗？」
江泷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拉着我坐下，声音低沉：「她一直希望我能照她给我安排的道路走，不管是我的学习还是我的结婚对象。艺考前一周，我母亲发现我们还在交往。她把我锁在家里，没收了手机……」
「她说你已经做好接手江家的准备了。」我接上他的话，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地方来的艺考生，不该跟你有牵连的。」
江泷痛苦地闭上眼睛：「那天晚上我偷跑出来，在你家楼下等了一整夜，想告诉你别相信她的话。但你一直没出现……」
「我去姑姑家住了，」我喃喃道，「因为太紧张考试，想换个环境。」
「第二天我妈派人抓我回去，直接押上飞英国的飞机。」江泷的声音嘶哑，「我试过写信，打电话，但她监控了一切。半年后我逃回来，你已经去了北京……」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原来我们都被骗了。他以为我轻易相信了他母亲的威胁，我以为他轻易放弃了我。而真相是，我们都被那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出道，」江泷轻轻擦去我的眼泪，「我想联系你，但又怕打扰你的生活。直到看到你要演这部电影……」
「所以你推掉其他工作，就为了……」
「为了有机会告诉你真相。」他握住我的手，「告诉你当年的分手不是我选择的。」
我望着他湿润的眼睛，心脏疼得像被撕成两半。五年。我们浪费了五年时间，就因为一个谎言。
「现在怎么办？」我轻声问，「电影可能停拍，我们的名声……」
「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江泷的声音坚定起来。
「可她控制着资金、人脉、一切。」
江泷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除非我们找到她无法控制的东西。」
「比如？」
「公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我们把真相公之于众，利用舆论反制……」
「太冒险了。」我摇头，「娱乐圈站队很现实，没人会为了得罪江氏集团而支持我们。」
「那就找一个他们不敢得罪的力量。」江泷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央视《焦点》栏目的朋友一直想做个关于江氏的深度报道。」
我瞪大眼睛：「你要把家丑外扬？」
「这不是家丑。」江泷顿了顿，「我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曾经是真的爱过对方的，但我的母亲控制欲太强了，她利用江家的关系，不断打压我母亲的工作，直到我的父亲向我母亲提了离婚。」
看着他坚毅的侧脸，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对他意味着什么——公开与母亲决裂，可能永远失去家族支持。但为了我们的电影，为了我们的感情，他愿意冒这个险。
「我们一起。」我握住他的手，「无论结果如何，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江泷深深看着我，然后低头吻了我的手背：「一起。」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导探头进来：「你们还在这？快去看微博！」
我和江泷疑惑地对视一眼，各自拿出手机。热搜第一已经变成了#周沉爆料#。
周沉？我们的高中同学？
点开话题，是周沉刚发的一条微博：
「作为江泷和宁檬的高中同学，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些抹黑宁檬的谣言简直荒谬！」
下面附的是我跟江泷高中时的照片。
评论区彻底炸了。
「所以，我的朦胧 cp 从我开始嗑之前就存在了？」
「哇，校园爱情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甜。」
「一觉睡醒，发现我的 cp 成真了。」
「过期糖也是糖，不管了」
江泷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表情复杂：「我妈。」
「要接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江母的声音：「你真的做好选择了吗？」
江泷的声音异常平静：「是。」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这是为你好！那个女孩——」
「我爱她。就像你当初跟父亲那样。」江泷打断他，声音坚定，「五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有空就把她带回家吧。」江母最终说。
……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张导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所以……电影资金有希望了？」
江泷转向张导：「给我 24 小时。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这个时候，您会收到江氏集团的续资合同，以及一封正式的道歉信。」
他牵起我的手：「现在，我们有些事要处理。」
走出会议室，江泷的手机不断震动。微博推送一条接一条：#江泷柠檬学生时代#、#朦胧 cp 是真的#、#宁檬江泷意难平#……
「后悔吗？」我轻声问，「为了我跟你母亲闹得这么不愉快。」
江泷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唯一后悔的是五年前没有勇气反抗。」他捧起我的脸，「这次，换我保护你。」
他的唇轻轻覆上我的，温柔而坚定。
9.
周日早晨，我站在衣柜前举棋不定，床上已经堆了七八套被否决的 outfit。
「这套怎么样？」我拿起一条米色连衣裙在身上比划。
江泷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上：「你穿什么都好看。」
「认真点！」我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这次可是以被你妈认可的情况下去见她的」
他叹了口气，从衣柜深处拿出一条藏蓝色连衣裙：「这条，我妈讨厌太鲜艳的颜色。」
我接过裙子，惊讶于他对这些细节的记忆。江泷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耸耸肩：「从小就知道怎么讨好她。」
这句话背后有多少心酸，我不敢深想。转身换上裙子，我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中的江泷穿着深灰色西装，比平时正式许多，却依然掩不住那股桀骜的气质。
「准备好了吗？」他帮我拉上背后的拉链，手指在我肩胛骨上停留片刻。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江家的别墅坐落在城郊半山腰，占地近千平，光是门前的喷泉就比我家客厅还大。车子驶入铁门时，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裙摆。
「放松。」江泷捏了捏我的手，「如果她敢对你不礼貌，我们立刻走人。」
管家引我们进入客厅，江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我们进来，目光如扫描仪般在我身上逡巡。
「妈。」江泷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这是宁檬。」
我微微欠身：「阿姨好。」
江母点点头，示意我们坐下。茶已备好，精致的骨瓷茶杯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听说《破晓时分》杀青了？」江母开门见山。
「是」江泷简短回答，「下个月开始后期制作。」
江母优雅地抿了口茶：「宁小姐，听说你是柏林影后？」
「是的，阿姨。」我保持微笑，「去年凭《春逝》拿的奖。」
「那部电影我看过。」江母若有所思，「你演得不错，就是题材有些......」她斟酌着用词，「前卫。」
我知道她指的是片中的大尺度镜头，脸颊微微发热：「那是艺术表达的需要。」
「艺术。」江母轻哼一声，「我投资的电影从不靠裸露博眼球。」
江泷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我悄悄按住他的手。
「江阿姨，」我直视她的眼睛，「《破晓时分》也是您投资的，里面没有任何博眼球的元素。好电影不需要那些，正如江氏集团不需要靠打压对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客厅瞬间安静。江母的茶杯悬在半空。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江母笑了起来：「宁小姐，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午餐出乎意料地愉快。江母对电影市场的见解确实独到。
饭后，江母单独叫江泷单独留在书房，说是要带我参观花园。
江泷很不放心，也想跟着，我将手放在他手里：「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花园里。
「其实直到见你之前我还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走在玫瑰丛中，江母突然说，「你跟当年比起来，变了很多」
「人总是要变的」我轻声说，「这次，我们都相信彼此」
「是吗？」江母说道，「那当年的问题你也有了答案了吧」
「人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的。当年的我正青春，给不出答案，但现在，我想，我已经可以给出你答案了。」我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年少的爱情不叫爱情，那什么又叫爱情呢？」
……
返程车上，江泷明显放松了许多，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
「你们聊了什么？」江泷忍不住问。
「一些你的黑历史。」我笑着说道。
「真假？我妈还能跟你说这些？」江泷满脸质疑。
「真的，她说你小时候……」
夕阳透过车窗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那枚白金戒指闪闪发光。
10.
三个月后，《破晓时分》顺利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红毯上，我穿着银色鱼尾裙，江泷一身黑色燕尾服，我们十指相扣的照片登上了全球各大娱乐头条。
电影放映结束后，全场起立鼓掌长达十分钟。张导激动得热泪盈眶，我和江泷在掌声中紧紧相拥。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单膝跪地，在全世界的镜头前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宁檬，」江泷的声音在颤抖，「五年前我失去了你，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的幸福。」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你愿意嫁给我吗？不仅是在电影里，而是在真实生活中，成为我的妻子，我的一生挚爱？」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拼命点头：「我愿意，当然愿意！」
他为我戴上戒指，然后起身吻住我。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那一刻，所有的灯光、镜头、人群都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这个迟来五年的承诺。
……
一年后，我们在江城成立了「破晓计划」——一个扶持青年电影人的非营利组织。办公室就设在母校对面的大楼里，从窗户能看到我们曾经上课的教室。
「看这个。」江泷递给我一份企划书，「周沉推荐的，北电大三学生，剧本写得相当不错。」
我翻阅着企划书，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纸上。窗外，初夏的风拂过校园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有潜力。」我点点头，「可以列入下期扶持名单。」
江泷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想什么呢？」
「想我们有多幸运。」我靠在他怀里，「能有机会帮助这些年轻人，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他转过我的身体，轻轻吻了我的额头：「我们走过的弯路，都是为了今天能站在这里。」
我望着他成熟了许多的面庞，想起十七岁那个在音乐教室为我弹琴的少年。时间改变了我们的样貌，却让那份感情越发纯粹坚韧。
手机突然响起，是张导的消息：「《破晓时分》获得金鸡奖八项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
我把消息给江泷看，他笑着摇摇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拍对手戏 NG 了多少次吗？」
「五次？六次？」
「七次。」他准确地说，「因为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泄露太多感情。」
我踮起脚尖吻他：「现在呢？」
「现在……」他低头加深这个吻，「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窗外，夕阳西下，为整个城市镀上一层金色。我们的影子在墙上融为一体，像电影最后的定格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