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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4-16 17:14:41

黎国的三月三,天空铺满晚霞,如血般殷红,染透了整座王宫的金瓦飞檐。本该南归的雁群反常地在空中盘旋,发出悠长的鸣叫,仿佛在参加某种欢迎仪式。

冷宫最偏僻的角落里,一间几乎被藤蔓吞噬的小院中,传出女子压抑的呻吟声。

"再加把劲,娘娘,孩子就要出来了!"宫女阿冉满脸是汗,双手颤抖地等着婴儿降生。她的裙摆早已被鲜血浸透,屋内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

"啊——!"随着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婴儿顺利降生了。

阿冉剪断脐带,拍打婴儿的后背。新生儿发出响亮的啼哭,那声音异常清亮,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墙壁,令整个黎宫上下震荡。

"娘娘,是个公主..."阿冉将包好的婴儿抱到女子床前时愣住了。

床上的女子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阿冉抱紧婴儿,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穿透万物的慧眼死死盯着阿冉。

婴儿的小手从襁褓中伸出来,抓住了阿冉胸前悬挂的青铜铃铛。铃铛没有发出声响,却散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

黎宫正中央的神坛上,闭目打坐已经十年的大祭司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树皮般的皱纹微微颤动,干裂的嘴唇吐出四个字:

"黎国有救了。"

侍奉在侧的祭司们吓得跪伏在地。大祭司的预言从未出错,上一次他预言黎国将亡,不久后边境就爆发了战争,王室接连遭遇不幸。

"去找,"大祭司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三月三夜里降生的孩子,把她带来见我。"

第一章

十八年后,黎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郎中姑娘,我家小儿的热退了吗?"满脸皱纹的农妇紧张地搓着手,看向正在把脉的年轻女子。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头发用木簪随意挽起,却掩不住她天生的清丽。她腰间的一枚青铜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退了。"姜橙松开小男孩的手腕,从随身布袋中取出几味草药,"用这三副药,早晚煎服,三天后就能痊愈了。"

农妇千恩万谢,塞给姜橙几个铜板。姜橙只取了一文钱作为报酬。这个村子刚经历过一场小瘟疫,幸好她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每遇到一处病患,她都觉得是受一种无形力量的指引。

夜幕降临,姜橙靠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休息。她轻轻抚摸着青铜铃铛上的古老花纹。这是养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据说当年捡到她时,这枚铃铛就挂在她的襁褓上。

睡梦中,姜橙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场景:黑暗的牢房里,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被铁链锁住,痛苦地蜷缩在地。女子抬头,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姜橙始终听不清。

"救...我..."

这一次,梦中的声音格外清晰。姜橙猛地惊醒,发现青铜铃铛正在无风自动,发出急促的响声。

远处,隐约传来厮杀声。姜橙警觉地站起身,顺着刀剑的碰撞声寻去,果然看到村外小路上有几个黑影正在快速移动。这时,姜橙的铃铛响得更急了,她收拾好行医袋,悄悄离开了村子。

这一次的离开让她感觉那股力量越来越近了。

第二章 青铜铃与阴兵

雨水冲刷着山间小路,泥浆裹满了姜橙的草鞋,每走一步鞋底都发出"咯吱"的声响。她拢了拢蓑衣,加快了步伐,争取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村子。这时,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叮铃"声,十八年来,这枚铃铛俨然是她的预警铃。这一次的响声并不急促,像是一种指引。

"你想带我去哪里?"姜橙按住铃舌。顺着铃铛震动的方向看去——那是偏离主路的一片密林。

犹豫片刻,姜橙向林中走去。蓑衣被树枝刮出沙沙的响声。越往深处,铃铛的震动越强烈,直到她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竟是一个半圆形的石砌祭坛。祭坛四周被藤蔓和苔藓覆盖,显然已经废弃多年。祭坛中央刻着复杂的符文,边缘环绕着七盏石灯,虽然灯油早已干涸,但仍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姜橙的呼吸凝滞了。那些符文——与她梦中黑暗牢房墙壁上刻着的一模一样!

她缓步上前,手指颤抖地触碰那些凹刻的线条。就在接触的瞬间,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仿佛被火焰灼烧着。姜橙猛地缩回手,却看到一滴血珠落入符文凹槽,沿着纹路自行流动起来。

青铜铃铛发出刺耳的响声,姜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被锁在石台上,黑袍人环绕四周吟唱着诡异的咒语,还有那双眼睛——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睛……

"啊!"姜橙猛然惊醒,脸颊布满冷汗。这不是普通的噩梦,这是一种召唤。只是为何祭坛上的符文会与她梦中所见相同?

雨势渐大,姜橙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时,铃铛再次响起——这次是急促的警告声。

仔细听,远传树林间有激烈的打斗声。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古树后观战。在一处空地上,五六个黑衣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手握短剑的少年。少年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商旅打扮,腹部已被鲜血染红。

"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剑尖抵住少年咽喉。

姜橙的铃铛震得越发剧烈。她冷静地从药囊中摸出一包药粉,借着雨声掩护悄悄靠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少年声音颤抖,很是害怕,"我只是个行商..."

"行商?"黑衣人冷笑,"那你跑什么?"

就在剑刃即将划破少年喉咙的刹那,姜橙捡起石子扔向相反方向,随之大吼一声,“住手!”

不等黑衣人转身,她已将受伤的少年搀起逃入密林。

"坚持住,别出声。"在急速的逃跑中,姜橙明显感觉到少年的重量越来越沉。

两人跌跌撞撞地在雨中穿行,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骂和追赶声。姜橙凭着记忆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内干燥阴暗,适合暂时藏身。姜橙为少年检查伤势,索幸都是皮外伤,一道剑伤在腹部,一道箭伤在左肩。

"你...是谁?"少年虚弱地问。

"救你的人。"姜橙简短回答,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和干净布条,"会有点疼,忍着点。"

少年来不及回应,她已利落地拔出箭头,迅速撒上止血药粉,豆大的汗珠从少年的额头滚落下来。

"多谢姑娘相救。"少年挣扎着坐起身,"在下景殊,本是随商队前往南疆,不料途中遇袭..."

姜橙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扫过景殊的手掌——那上面有长期握剑留下的茧子,绝非普通商人所有。而且他身上的伤口,有几处明显是军制武器造成的。

"商队?"姜橙不动声色,"运什么货物?"

"药材和丝绸。"景殊眼神微微闪烁。

姜橙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取出针线,开始缝合少年腹部的伤口。景殊咬住一根木棍,忍受着针刺的疼痛。

洞外雨声渐歇,追兵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姜橙生起一小堆火,烘烤两人湿透的衣物。

"姑娘医术高明,不知如何称呼?"景殊问道。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神格外沉稳。

"姜橙。"她的眼睛瞟到景殊腰间露出的一角羊皮纸——那上面隐约有与祭坛相似的符文。

景殊觉察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换姿势,将羊皮纸悄悄塞回衣内,

"姜姑娘独自一人在山林中行医?"

"游方郎中罢了。"姜橙的铃铛突然发出轻响,她警觉地抬头,"有人靠近。"

景殊立刻按住了剑柄。两人屏息等待,却只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不像是人类行走的声音,倒像是某种东西被拖行在地面上。

姜橙悄悄拨开洞口的灌木,向外窥视。

月光下,一队黑袍人正沿着山路行进。他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脸被兜帽遮住,行走时身体前倾,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最诡异的是,他们脚不沾地,仿佛飘在空中,只有袍角偶尔拖过地面,发出沙沙声。

"阴兵过道..."景殊低声道,声音紧绷,"别看,也别出声。"

姜橙却无法移开视线。那些黑袍人经过时,她的铃铛剧烈震动,几乎要跳起来。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队伍最后面的一个黑袍人突然停下,缓缓转头看向山洞方向——

兜帽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姜橙的血液瞬间凝固。就在那无面人似乎要朝山洞走来时,景殊一把将她拉回,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洞口。

无面人在原地停留片刻,最终转身跟上队伍,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什么..."姜橙声音发颤。

"不该存在的东西。"景殊收起黄符,神色凝重,"最近各地都有阴兵过道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姜橙的铃铛终于平静下来。她审视般看向景殊:"普通的行商怎么会认得阴兵?还有那道符..."

景殊苦笑:"姜姑娘不也认得古老祭坛的符文吗?"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天亮后,姜橙决定带着景殊前往附近的镇子。他的伤势需要更好的休养环境,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或许与她的谜团有关。

路上,景殊突然问道:"姜姑娘腰间的铃铛很特别,是从何处得来?"

"家传之物。"姜橙警惕地回答。

"它似乎对...特别的东西有反应。"景殊斟酌着用词,"我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法器,据说是用来..."

"用来什么?"

景殊摇头:"记不清了。但姜姑娘若有机会,可以去黎国古都的藏书楼看看,那里或许有答案。"

姜橙若有所思。古都正是她梦中场景最频繁出现的地方。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着,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的山崖上,一个黑衣人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手中的罗盘指针直指姜橙腰间的青铜铃铛。

第三章 生辰劫

三日后,姜橙和景殊抵达了边境城镇青崖。

城门口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姜橙走近细看,是寻人启事——近两年来,每隔三个月就有一名少女失踪。最新的一张墨迹尚新,写着"林氏女,年十六,五日前夜半失踪"。

"奇怪,"姜橙低语,"都是十六岁的少女。"

景殊站在她身后,气息拂过她耳际:"而且都在月圆之夜。"

姜橙转头,发现景殊的脸近在咫尺,急忙退开半步。伤愈后的景殊气色好了许多,他腰间配着一把新买的剑,站姿挺拔,哪还有半点伤员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是月圆之夜?"姜橙眯起眼睛。

景殊指了指告示角落的小字:"家属描述里写了。另外..."他指向远处几张旧告示,"这些失踪少女的生辰都是同一天——三月三。"

姜橙的铃铛突然轻轻一震。三月三,正是她的生辰。

"先找个地方落脚。"她压下心中不安,抬步向城内走去。

青崖镇比想象中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姜橙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

"我去打听失踪案的事。"放下行囊后,姜橙说道,"你伤刚好,留下休息。"

景殊点头,却在姜橙离开后悄然跟上。

姜橙首先来到镇上最大的医馆。以游医身份很容易获得坐堂大夫的接纳,她主动帮忙诊治了几个病人,很快与馆内学徒熟络起来。

"最近可有受惊吓或异常的病人?"姜橙状似无意地问。

学徒压低声音:"林家姑娘失踪后,她娘就疯了,整天说女儿被'没脸的人'抓走了。官府说是私奔,可..."他左右看看,"这已经是第七个了,都是好姑娘,怎么可能都私奔?"

"没脸的人?"

"对啊,说是一群穿黑袍的,脸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学徒做了个鬼脸,"疯子的话,谁信呢?"

无面人——和那晚山洞外所见一样。

离开医馆,姜橙买了些糕点,前往林家。林母坐在院中,眼神呆滞地重复着:"燕子被带走了...他们飘着走...没有脸..."

姜橙轻轻握住老妇人的手,暗中把脉——心神俱损,但不是疯症,更像是受了极度惊吓。

"大娘,燕子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

林母浑浊的眼睛突然聚焦:"铃铛...半夜里铃铛响...她起床去看..."老妇人突然抓住姜橙的手,"你的铃铛!你的铃铛也会响!他们会来找你的!"

姜橙腰间的铃铛剧烈震动起来。她安抚好林母,匆匆离开。转过街角,她差点撞上一堵人墙——景殊。

"跟踪我?"姜橙怒目而视。

景殊不答,拉着她闪进一条暗巷:"有人盯上你了。"

姜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在询问路人,不时指向她刚才离开的方向。

"官府的人为何..."

"不是真的衙役。"景殊打断她,"看他们的手。"

姜橙仔细看去,那两个"衙役"的手在袖口若隐若现——苍白得不似活人,手指异常修长。

"玄衣门的探子。"景殊声音紧绷,"他们伪装成官府中人,实际是那个组织的爪牙。"

"玄衣门?"

景殊没有解释,拉着她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身后,那两个假衙役似乎察觉了什么,开始朝他们的方向移动,步伐越来越快。

"分头走。"景殊突然推开姜橙,"回客栈等我!"

姜橙还没反应过来,景殊已经冲出巷口,故意暴露身形引开追兵。她犹豫片刻,决定跟上去看看。

这一决定救了她一命。

当她悄悄尾随时,发现景殊被逼入一条死胡同。那两个"衙役"已经撕下伪装——他们的脸像融化的蜡一般扭曲变形,逐渐变成没有五官的空白。

"交出密探,饶你不死。"其中一个无面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景殊冷笑一声,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光如练,直取无面人咽喉。那根本不是市井之徒能有的身手,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剑法。

无面人动作诡异地扭曲身体避开,黑袍下伸出利爪般的五指。景殊剑招突变,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般的轨迹,剑锋竟泛起淡淡金光。

"玄天剑法?"无面人惊诧后退,"你是朝廷的人!"

战斗迅速白热化。景殊以一敌二,虽落下风却丝毫不乱。姜橙看得心惊,正想上前帮忙,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

第三个无面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冰冷的手指已经触到她的脖颈。

姜橙的铃铛炸响,一道无形气浪震开了无面人。她趁机抽出银针,精准刺入对方眉心。无面人发出刺耳尖叫,面部扭曲着融化。

景殊听到动静,一剑逼退敌人冲了过来。看到倒地的无面人,他眼中闪过惊讶:"你会道术?"

"医术。"姜橙喘着气,"只是找到了他们的穴位。"

剩余两个无面人见势不妙,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回到客栈,姜橙堵在景殊房门口:"朝廷密探?"

景殊知道瞒不过了,叹了口气:"靖安司密探景殊,奉命调查边境少女失踪案。"他从贴身暗袋取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靖安"二字和复杂纹样。

"为什么要骗我?"姜橙声音发冷。

"任务需要。况且..."景殊直视她的眼睛,"姜姑娘不也有秘密吗?那个对邪物有反应的铃铛,还有你看到祭坛符文时的反应。"

姜橙语塞。确实,她隐瞒了梦境和铃铛的事。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彼此都不简单。"景殊收起铜牌,"合作查案比单独行动更安全。"

姜橙不情愿地承认他说得对。两人交换了已知信息:景殊追踪玄衣门已有一年,这个组织专门绑架特定生辰的少女,疑似进行某种邪术仪式;而姜橙从林母那里得知,失踪少女都听过诡异的铃铛声。

"三月三生辰,铃铛..."景殊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橙腰间的青铜铃铛,"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姜橙没有回答,但铃铛轻轻响了一声。

景殊眼睛微微睁大:"也是三月三?"

"巧合而已。"姜橙生硬地说,"接下来怎么办?"

景殊铺开一张地图:"根据我的调查,玄衣门在城外有据点。今晚我们去探一探。"

夜深人静,两人潜出城门。景殊带路,沿着一条隐蔽小径来到山谷中的废弃神庙。月光下,残破的石柱投下狰狞阴影,神庙深处隐约有火光闪动。

"有守卫。"景殊示意姜橙蹲下。

两个黑袍人站在神庙入口,这次他们戴着面具而非无面。姜橙的铃铛开始轻微震动。

景殊从怀中取出两张符纸,递给姜橙一张:"隐身符,能维持半刻钟。"

姜橙惊讶地接过,学着他的样子贴在胸前。符纸触体即化,一股凉意笼罩全身。两人悄无声息地绕过守卫,潜入神庙内部。

穿过幽暗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神庙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周围站着十二名黑袍人,他们手持铜铃,正在吟诵晦涩的咒语。祭坛上躺着一名昏迷的少女,正是失踪的林家女儿。

更令姜橙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后方竖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神庙场景,而是一间黑暗的牢房,牢中蜷缩着一个女子——正是她梦中出现的那个人!

姜橙差点惊叫出声,景殊及时捂住她的嘴。就在这时,她的隐身符闪烁了几下,失效了。

"有人!"一个黑袍人厉声喝道。

景殊拉着姜橙就跑,身后黑袍人纷纷追来。转过一个拐角,景殊突然推开一扇暗门,将姜橙塞进去:"藏好!"

暗门关闭的瞬间,姜橙看到景殊转身迎敌,剑光如虹。她被关在狭小的密室里,耳边是激烈的打斗声和铃铛的狂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暗门开启,满身是血的景殊伸出手:"快走,他们去叫援兵了!"

两人跌跌撞撞逃出神庙,身后传来嘈杂的追赶声。景殊伤势不轻,速度越来越慢。眼看追兵逼近,姜橙咬牙扶住他,拐入一条隐蔽的山路。

"为什么救我?"景殊喘息着问,"你可以自己逃的。"

姜橙没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撑住他的身体。她的铃铛不断震动,似乎在指引方向。跟着铃声,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内,姜橙为景殊处理伤口。剑伤、爪痕,还有几处诡异的黑色灼伤。

"那是阴气所伤。"景殊忍痛解释,"玄衣门修炼邪术,能操控阴兵。"

姜橙用银针为他逼出阴毒,手法娴熟。景殊注视着她低垂的睫毛,轻声道:"你的医术...不像是普通游医能掌握的。"

"彼此彼此。"姜橙头也不抬,"你的剑法也不像普通密探该有的。"

景殊笑了,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接下来怎么办?林家姑娘还在他们手里。"

姜橙想起祭坛和铜镜中的女子,下定决心:"我们得救她出来。但需要计划。"

"我们?"景殊挑眉,"我以为你会趁机摆脱我这个骗子。"

姜橙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我是想摆脱你。但那个女孩...还有镜子里的人..."她声音低下去,"我总觉得她们和我有关。"

景殊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过..."他严肃起来,"玄衣门明显对你的铃铛有反应,我怀疑他们找的就是你这样的三月三生辰之人。"

姜橙握紧铃铛,想起林母的警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只是调查者,还是猎物。

洞外,月亮隐入云层,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眼睛正窥视着这对年轻人。

第四章 镜中人

黎明前的山洞里,被阴气所伤的黑痕像蛛网般爬满景殊的胸膛。

"坚持住。"姜橙咬牙,取出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景殊心口要穴。

景殊猛地睁大眼睛,一口黑血喷出,随后呼吸渐渐平稳。他虚弱地抓住姜橙的手腕:"神庙...必须回去..."

"你这样子连剑都拿不稳。"姜橙抽回手,"我去。"

"太危险..."景殊试图坐起,又跌了回去。

姜橙将药囊塞进腰带,检查了青铜铃铛:"告诉我怎么找到那个密室。"

景殊艰难地描述了一条隐蔽路线,最后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黄符:"隐身符...只有一张了...小心铜镜..."

姜橙点头,转身要走,景殊却再次抓住她:"等等。"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坠,"戴上它...能抵御一次阴气攻击。"

玉坠还带着景殊的体温,姜橙犹豫一瞬,挂在了脖子上。玉坠与铃铛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重返神庙比想象中容易。黎明时分,守卫昏昏欲睡,姜橙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很快找到景殊所说的侧门。门内是一条向下的石阶,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青苔。

越往下走,铃铛震动越剧烈。石阶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门缝中透出微光。姜橙贴上隐身符,轻轻推开门——

圆形祭坛上,林家少女仍昏迷不醒,但周围多了七盏油灯,摆成奇怪的形状。更诡异的是,那面铜镜现在被移到了祭坛正上方,镜中牢房的画面更加清晰了。

姜橙屏住呼吸,靠近祭坛。隐身符开始发烫——时间不多了。她迅速检查少女状况:脉搏微弱但稳定,似乎被施了某种沉睡咒。

正当她思考如何带走少女时,铜镜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姜橙本能地抬手遮挡,却看到镜面泛起涟漪,一个身影从镜中缓缓浮现——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瘦得脱形,长发凌乱,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衣。当她完全浮出镜面,跌落在祭坛上时,姜橙的血液凝固了。

那张脸...那张脸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那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憔悴苍老。

女子虚弱地抬头,与姜橙四目相对——隐身符恰好在此刻失效。

"你...看得见我?"姜橙震惊地低语。

女子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公...主..."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橙顾不得多想,一手扶起林家少女,另一手去拉那镜中女子:"跟我走!"

女子轻得像片羽毛,几乎不需要用力就站了起来。三人踉跄着向侧门移动,刚踏上台阶,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姜橙回头,只见一个黑袍人站在祭坛边,兜帽下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抬手一挥,一道黑气如箭射来——

景殊的玉坠突然发热,形成一道光幕挡住了黑气。玉坠"啪"地碎裂,为她们争取了宝贵时间。姜橙拉着两人拼命往上跑,身后黑袍人的怒吼回荡在通道中。

回到山洞时,景殊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能够站起来了。看到姜橙带回两个人,尤其是对那个镜中女子,他明显吃了一惊。

"她是..."

"我不知道。"姜橙喘着气,"她从镜子里出来了。"

景殊警惕地看着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瑟缩了一下,躲在姜橙身后,只重复着:"公主...快跑...三月三..."

"她神志不清。"姜橙检查女子的瞳孔,"严重脱水营养不良,需要治疗。"

景殊查看门外:"追兵很快会到,我们得换个地方。"

三人带着两个昏迷的姑娘转移到了更深的山林中。景殊找到一个猎人小屋,暂时安顿下来。姜橙忙着照料两人——林家少女很快醒了,只是惊吓过度;但那镜中女子始终神志不清,只偶尔蹦出几个词:"冷宫...铃铛...王后..."

当姜橙为她擦洗身体时,一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女子右肩胛骨上有一个月牙形胎记,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那胎记在女子身上呈现诡异的青黑色,边缘溃烂,像被什么腐蚀着。

"这不可能..."姜橙颤抖着摸向自己肩膀同样的位置。

景殊走过来,看到两个相同的胎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生印记..."

"什么意思?"

景殊摇头:"只是听说过...王室中有时会出现双生子,身上会有相同印记。但..."他看向那女子,"她看起来比你年长许多。"

姜橙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女子破烂的衣领——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冉"字。

"阿冉..."她轻声呼唤。

女子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眼皮颤动了几下。

天色渐暗,林家少女已经完全清醒。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他们得知她是被一阵铃铛声吸引出门,然后看到"没脸的人"就晕了过去。

"得送她回家。"姜橙说。

景殊摇头:"太危险。玄衣门会追踪到她。我联系靖安司的人送她去安全地方。"

他出去发了信号,回来时神色凝重:"我接到命令,必须立即回京复命。"他看向姜橙,"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姜橙犹豫了。阿冉的状况不稳定,而且...她触摸腰间的铃铛,感到一种莫名的召唤。

"我要去古都。"她突然决定,"那里有答案。"

景殊皱眉:"太危险了。玄衣门明显在找你这样的人。"

"所以才要弄清楚为什么。"姜橙坚持,"况且..."她看向阿冉,"她需要帮助,而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联系。"

景殊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但至少让我安排人护送你们。"

"不必。"姜橙摇头,"人多反而显眼。我会小心。"

景殊看起来想反对,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拿着,应急用的符咒和药物。"又取出一块令牌,"到古都后,去城南老茶楼找掌柜,出示这个,他会帮你。"

姜橙接过,景殊突然收紧手掌:"姜橙...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知道三月三意义的人。"

他的眼神如此认真,姜橙不由得点头。

黎明时分,景殊离开了。姜橙站在小屋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胸口涌起一丝莫名的空落。

回到屋内,阿冉正睁着眼睛,目光比之前清明许多。看到姜橙,她挣扎着坐起,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姜橙连忙端来水,阿冉喝了几口,声音嘶哑:"铃...铛..."

姜橙解下腰间的青铜铃铛递给她。阿冉颤抖着抚摸铃铛上的花纹,眼泪大颗滚落:"公主的...果然是..."

"什么公主?你是谁?"姜橙急切地问。

阿冉的眼神又开始涣散:"冷宫...王后...双生子...一个活...一个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禁术...以命...易命..."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抓住姜橙的手,从破烂的衣襟深处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塞进姜橙手心:"去找...真相..."

玉牌上刻着一个精致的凤凰图案,背面是古老的黎国文字。姜橙虽然不认得,但那纹样明显是王室徽记。

阿冉做完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再次陷入昏迷。姜橙握着玉牌,感到一阵眩晕——玉牌触碰到她掌心的瞬间,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

华丽的宫殿...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还有血,很多血...

姜橙定了定神,将玉牌和铃铛一起收好。决定已下——她将带着阿冉前往古都,找出这一切的真相。

无论那真相有多可怕。

第五章 古都暗涌

阿冉的状况时好时坏。

前往古都的路上,姜橙用尽了所学医术,却无法解释阿冉身上那种奇怪的衰弱——不像疾病,倒像是生命力在一点点被抽走。更诡异的是,每当阿冉痛苦时,姜橙也会感到隐约的不适,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她们连在一起。

第七天傍晚,姜橙在荒野中找到一间破庙栖身。阿冉服了药,沉沉睡去。姜橙点亮一盏小油灯,取出阿冉给她的玉牌细细端详——凤凰纹样在灯光下栩栩如生,背面的古黎文她依然看不懂,但其中一个符号反复出现,像是个关键字。

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

姜橙立刻吹灭油灯,抽出银针戒备。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庙门外。门被轻轻推开,月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殊?"姜橙难以置信地低呼。

"是我。"景殊的声音带着疲惫,他迈进庙内,肩上还背着行囊,"还好你们没走太远。"

姜橙重新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景殊看起来风尘仆仆,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你不是回京复命了吗?"姜橙努力压下心头涌起的莫名喜悦。

景殊放下行囊,蹲到火堆旁取暖:"复命完了。"他看向熟睡的阿冉,"她怎么样?"

"先回答我的问题。"姜橙盯着他,"为什么回来?"

景殊搓了搓手,避开她的目光:"我说了谎。根本没有复命这回事...我是擅自离队的。"他抬起头,黑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古都。"

"你的任务呢?"

"去他的任务。"景殊罕见地爆了粗口,"我递交了辞呈。"

姜橙瞪大眼睛。靖安司密探不是想辞就能辞的职位,擅自离职形同叛逃。

"你疯了吗?他们会..."

"通缉我?已经这么做了。"景殊苦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通缉令上赫然画着他的肖像,"值五十两银子呢。"

姜橙不知该说什么。景殊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地位、荣誉、甚至安全。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

"不值得。"她最终说道,"我们非亲非故..."

"值得。"景殊打断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姜橙,有些事比任务重要得多。"

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交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流转。姜橙先移开视线,将话题转向阿冉的状况和玉牌的发现。

景殊仔细查看了玉牌:"这是黎国旧王室的徽记。背面的文字..."他皱眉辨认,"'双月同天,命数相连'...后面磨损了。"

"双月同天?"姜橙想起阿冉呓语中的"双生子"。

景殊点头:"古黎国传说,双生子是月亮的两面,命运交织。但王室认为不祥,通常会将弱的一个..."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姜橙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胎记,又看向阿冉:"你认为我们是..."

"很可能。"景殊严肃地说,"但具体怎么回事,还得去古都查证。"

次日清晨,阿冉短暂醒来,看到景殊也没有惊讶,只是虚弱地笑了笑。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握了握姜橙的手,又陷入沉睡。

三人继续向古都进发。有了景殊同行,旅途顺利许多。他熟悉路线,懂得避开官道上的检查点,还能猎到野味改善伙食。虽然被通缉,但他看起来比之前轻松,眼中那种紧绷的戒备消失了。

第五天中午,他们终于看到了古都的城墙——巍峨如山,绵延不绝。城门口人头攒动,守卫正在检查入城者的路引。

"我们有麻烦了。"姜橙低语,她没有正式路引。

景殊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三张纸:"早准备好了。"

"假的?"

"真的。"景殊眨眨眼,"靖安司的老本行。"

假路引顺利通过检查。一进城,姜橙就被古都的繁华震撼——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最引人注目的是满城的装饰:彩带、灯笼、鲜花,几乎每栋建筑都装点一新。

"有什么庆典?"姜橙问。

景殊拉住一个路人询问,回来时脸色古怪:"三天后是三月三,古都最重要的节日。"

三月三——姜橙的生辰,也是阿冉和那些失踪少女的共同生辰。她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

按照景殊的安排,他们住进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安顿好阿冉后,景殊带姜橙去了附近的老茶楼——他之前提到过的联络点。

茶楼掌柜是个独眼老人,看到景殊的令牌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将他们引到后间。

"我需要黎国旧王室的资料,特别是十八年前左右的记录。"景殊说。

独眼掌柜点点头离开,不久捧回几本泛黄的册子:"只有这些了,新朝成立后,旧王室的档案大多被销毁。"

姜橙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大多数是枯燥的宫廷记录,直到她看到一本医案笔记,上面记载着一种名为"以命易命"的禁术。

"...以双生为媒,一者为器,一者为祭,血脉相连,命数相转..."姜橙读出声,手指微微发抖,"...施术者可夺他人寿元,青春永驻..."

景殊凑过来看,呼吸喷在她耳际:"这不就是..."

"阿冉说的禁术。"姜橙声音发紧。她继续翻阅,突然停在一页画像上——那是一位祭司的肖像,面容肃穆,眼睛闭着,下方标注"大祭司明穹,预言黎国将亡"。

"怎么了?"景殊注意到她的异常。

姜橙指着画像:"你看这标注日期。"

景殊看去:"永和十七年,三月...这怎么了?"

"今年是永和三十五年。"姜橙声音发颤,"十八年过去了,但我前几天在城门看到的庆典告示上,大祭司还是这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大祭司明穹十八年来容颜未老!

离开茶楼时,天色已晚。姜橙提议去医馆买些药材给阿冉。古都最大的医馆"百草堂"正要打烊,看到有客上门,学徒不情愿地重新开门。

"需要什么药材?"学徒打着哈欠问。

姜橙列出几味药,学徒转身去取。等待时,姜橙注意到柜台后坐着一位老夫人,正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偏头痛?"姜橙走近问道。

老夫人惊讶抬头:"姑娘如何得知?"

"我是游医。"姜橙微笑,"若不介意,我可为您缓解。"

不等老夫人回答,姜橙已经取出银针,熟练地在她手上几个穴位刺下。片刻后,老夫人长舒一口气:"真的不痛了!姑娘医术高明啊。"

"小技而已。"姜橙谦虚道,这时学徒拿着药材回来,老夫人坚持要付钱,还邀请姜橙明日去府上为她的老毛病详细诊治。

"我家老夫人可是太常令大人的母亲。"学徒骄傲地说,"姑娘走运了。"

回到客栈,姜橙为阿冉换了药。阿冉今晚似乎安稳些,甚至能喝下半碗粥。景殊则出去打探消息,深夜才回来,带回一个牛皮纸包。

"宫廷内幕。"他小声说,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份名单,"过去十八年,每隔三个月就有一批少女被选入宫,名义上是做宫女,但大多再没出来。"

姜橙翻看名单,心不断下沉——所有少女的生辰都是三月三。

"明天你去太常令府上,或许能打听到更多。"景殊建议,"我继续查这些失踪少女的下落。"

次日,姜橙如约来到太常令府。老夫人热情接待,诊治后坚持留她用午膳。席间,老夫人突然问道:"姑娘可有意在古都长住?老身可推荐你入宫做女医。"

"入宫?"姜橙心跳加速。

"是啊,三日后三月三庆典,王后会亲临太医院挑选医女。"老夫人笑眯眯地说,"以姑娘的医术,定能选中。"

姜橙含糊应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三月三,又是这个日子!

离开太常令府,姜橙匆匆赶回客栈,想与景殊商量这个意外机会。刚转过街角,她的铃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前方客栈门口停着一辆华丽马车,周围站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姜橙警觉地放慢脚步,躲到一棵大树后观察。

客栈老板正点头哈腰地对马车里的人说什么,随后匆匆进店。不多时,他带着景殊出来了!

姜橙屏住呼吸。景殊看起来并不紧张,反而像在等待什么。马车窗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脸——那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威严,头戴官帽。

景殊对他行了个礼,两人简短交谈后,景殊竟然登上了马车!

姜橙如遭雷击。景殊不是说已经辞去密探职务了吗?他为何还与官员秘密会面?她想起景殊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人",胸口一阵刺痛。

马车缓缓驶离,姜橙决定跟上去。她保持距离,跟着马车穿过大半个古都,最终停在一座宏伟的建筑前——太庙!

景殊和那官员进入太庙侧门。姜橙绕到围墙较矮处,攀爬上去向内窥视。里面是个花园,景殊和官员站在一棵古树下交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

姜橙正准备换个位置,突然铃铛疯狂震动,几乎要跳起来。她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松手——一个白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她下方的围墙内,正直直地盯着她!

老者面容清癯,白发如雪,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纯黑色,没有眼白,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终于来了。"老者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三月三的孩子。"

姜橙心跳几乎停止——这双眼睛,她在祭坛幻象中见过!这就是大祭司明穹!

她仓皇跳下围墙,头也不回地狂奔。穿过几条街巷,确认没人追赶后,她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回到客栈,阿冉仍在沉睡。姜橙坐立不安,直到傍晚景殊才回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姜橙,我查到..."他话到一半停住,注意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姜橙冷声问。

景殊一怔,随即了然:"你看到了。"他叹了口气,"那是靖安司前任指挥使,我的老师。我找他帮忙查资料。"

"你不是辞职了吗?"

"是辞了,但他仍愿意帮我。"景殊走近,"姜橙,我发誓没有骗你。我查到重要线索——大祭司明穹近期频繁出入王宫,每次都在地宫停留数小时。而那里,据说关着一个'活死人'。"

姜橙想起阿冉从镜中出来的情景:"你认为那是..."

"另一个'容器'。"景殊点头,"就像阿冉一样。"

姜橙犹豫片刻,决定告诉景殊太常令老夫人的邀请和大祭司的诡异出现。景殊听完脸色大变:"不能去!太危险了!"

"但这可能是接近真相的唯一机会。"姜橙坚持,"况且..."她摸了摸铃铛,"我觉得...有什么在召唤我。"

景殊知道无法说服她,最终妥协:"那至少让我暗中保护你。"

当晚,姜橙做了个奇怪的梦:她站在一个华丽的宫殿中,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阿冉。突然,镜中的阿冉伸出手,穿过镜面抓住了她的手腕,嘶声道:"别相信大祭司!"

姜橙惊醒,发现手腕上真的有一圈青紫,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

三天后,三月三庆典如期而至。

姜橙换上老夫人送来的素雅衣裙,将铃铛藏在袖中,随队伍进入王宫。一路上,她的铃铛轻微震动,仿佛在感应什么。

王宫比想象中更加宏伟,白玉为阶,金漆为柱。太医院的选拔在一个偏殿进行,姜橙轻松通过了各项测试,被留到最后。

"王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宣告,殿内众人齐齐跪拜。姜橙低头,只看到一袭华丽的裙摆从面前经过,还有一股奇怪的香气——像是多种花香混合,却隐约带着一丝腐朽的味道。

"抬头让本宫看看。"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

姜橙抬头,对上了一双美得惊人的眼睛——王后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但眼神却冰冷得可怕。更令姜橙心惊的是,王后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翡翠吊坠,形状正是一弯月牙!

王后的目光在姜橙脸上停留许久,突然微笑:"就是她了。"

就在这时,姜橙袖中的铃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王后的表情瞬间变了,她猛地站起,死死盯着姜橙的袖子:"那是什么声音?"

没等姜橙回答,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是归魂铃。"

大祭司明穹缓步走入,那双纯黑的眼睛直视姜橙:"欢迎回来,公主殿下。"

第六章 公主与囚徒

"公主殿下?"

姜橙站在原地,大祭司的话语如同一桶冰水浇下。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王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指紧紧攥住裙摆。

"大祭司认错人了吧?"王后勉强笑道,"这不过是个民间医女。"

明穹那双纯黑的眼睛没有眨动:"老臣不会认错归魂铃的声音。"他向姜橙伸出手,"殿下若想知道真相,请随我来。"

姜橙的铃铛剧烈震动,几乎要挣脱衣袖。直觉告诉她应该逃离,但心底那股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向前迈了一步——

王后突然挡在两人之间:"大祭司!别忘了你的立场!"

明穹微微躬身:"老臣只忠于黎国。"他绕过王后,声音放低,"殿下,您不想知道阿冉是谁吗?不想知道为何你们有相同的胎记吗?"

这句话击中了姜橙。她不顾王后杀人的目光,跟随大祭司离开偏殿。

穿过曲折的回廊,他们来到一座独立的神殿。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一面巨大的铜镜,足有一人高,镜面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是忆镜,"明穹介绍,"能映出过去之事。"

姜橙警惕地保持距离:"你说我是公主?"

"永和十七年三月三,冷宫中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公主。"明穹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按照王室传统,双生子被视为不祥,尤其当她们身上出现相同的月牙胎记时——那是古黎国'月神双子'的标记。"

姜橙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肩膀。

"当时的王后——不是现在这位——决定秘密处理掉其中一个婴儿。但老臣预见到,这对双生子关乎黎国存亡。"明穹走向铜镜,"请看。"

他衣袖一挥,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一幅画面:阴暗的冷宫中,一名憔悴女子正在生产,旁边只有一个年轻宫女帮忙。女子生下两个女婴后力竭而亡。宫女抱着婴儿不知所措时,一个华服妇人带着侍卫闯入——

"那是当时的王后,"明穹解释,"她命人将其中一个婴儿带走献祭,另一个则作为'容器'留下。"

镜中画面变换,显现出一间密室。一个女婴被放在石台上,周围站着几个黑袍人。为首的正是年轻许多的明穹,他手持一柄银刀,在婴儿胸口划下奇怪的符号。

姜橙胃部绞痛,仿佛那刀划在自己身上。

"那不是献祭,"明穹说,"而是保护。老臣偷偷调换了被献祭的婴儿,将她送出了宫。留在宫中的那个,则被施了'连命咒',与王后的命运相连。"

"阿冉..."姜橙喃喃道。

"是的,阿冉是留在宫中的那个。她被用作王后保持青春的'容器',承受着王后所有的衰老和病痛。"明穹叹息,"而您,被送走的那个,本该安全长大..."

"那为何现在又找我回来?"

明穹的黑色眼眸深不见底:"因为仪式即将完成。十八年一轮回,今年的三月三,当双月同天时,王后计划彻底夺取阿冉的生命力,完成'以命易命'的最后一步。但这样做会打破黎国气运,导致大难。"

"双月同天?"

"双生子命运相连的特殊时刻。"明穹指向镜面,那里现在显现出夜空,两轮月亮一银一红,缓缓靠近,"届时,阿冉会死,而王后将青春永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正的双子重聚,打破咒术。"明穹突然跪下,"殿下,老臣当年救您一命,如今恳请您救黎国一救!"

姜橙脑中一片混乱。这一切太过荒谬,却又与她所见所梦惊人吻合。她想起阿冉溃烂的胎记,想起自己莫名的梦境,还有那些三月三出生的失踪少女...

"那些失踪少女呢?她们与这有什么关系?"

明穹面色微变:"那是王后所为。每三月取一名与双子同生辰的少女之血,维持咒术运转。"

姜橙后退一步:"你参与了吗?"

"老臣...不得不配合,以免打草惊蛇。"明穹低头,"但老臣一直在寻找您,等待时机逆转一切。"

铃铛突然发出一声刺耳鸣响,姜橙感到一阵剧烈头痛。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一个华服女子温柔的笑脸,冰冷的锁链,还有火焰...到处都是火焰...

"啊!"她抱住头蹲下。

明穹连忙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她额头:"殿下记忆被封太久,突然觉醒会伤及神魂。"

疼痛渐渐消退,姜橙浑身被冷汗浸透。她抬头时,发现自己无意识说出了一串古怪的音节——那是古黎国宫廷语!

明穹眼中闪过惊喜:"您想起来了?"

姜橙摇头,那些记忆碎片又消失了。她勉强站起:"我需要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明穹从怀中取出一块半月形玉佩:"这是当年放在您襁褓中的信物,与阿冉身上的是一对。"他又指向姜橙的铃铛,"归魂铃也是王室秘宝,只有真正的血脉能让它鸣响。"

姜橙摸出阿冉给她的玉牌,与明穹的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组成一个完整的月亮。

"阿冉现在在哪?"

"被王后关在地宫。但您暂时不能见她,太危险了。"明穹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这是灵药,可缓解阿冉的痛苦。三日后双月同天时,一切自有分晓。"

离开神殿时,天色已暗。姜橙刚踏出门槛,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到廊柱后——景殊!

"你怎么进来的?"姜橙又惊又喜。

景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沿阴影疾走,直到安全离开王宫范围才开口:"我混在杂役队伍里进来的。大祭司对你说了什么?"

姜橙将明穹的话复述一遍。景殊眉头越皱越紧:"他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查到的资料显示,当年提议处理双生子的正是明穹本人!"景殊压低声音,"而且那些失踪少女的最后踪迹都指向神殿,不是王宫!"

姜橙心头一震:"你是说..."

"大祭司才是幕后黑手,王后可能只是傀儡。"景殊握住她的肩膀,"姜橙,不要相信他。我怀疑他找你是为了完成什么仪式。"

"但阿冉确实存在,我们的胎记也..."

"胎记可以伪造,阿冉可能是他培养的'容器'。"景殊语气急促,"我查到明穹每隔十年就会'闭关',出关后容貌年轻许多。他可能一直在用邪术延寿!"

姜橙思绪混乱。景殊和大祭司,她该相信谁?两人各执一词,却都有合理之处。

"我需要见阿冉,"她最终决定,"只有她能告诉我真相。"

景殊叹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我查到地宫的入口,但守卫森严..."

"我有办法。"姜橙想起明穹给的灵药,"大祭司以为我相信了他,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子夜时分,两人潜入王宫。景殊带着姜橙避开巡逻,来到一处偏僻的假山前。他移开几块石头,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通往地宫的密道,"景殊解释,"我老师给的图纸。"

密道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姜橙的铃铛轻微震动,似乎在指引方向。经过几次岔路后,他们来到一扇铁门前。

景殊检查门锁:"有人来过,锁是新开的。"

他轻轻推开门,两人蹑手蹑脚进入。门后是一条长廊,两侧是牢房。最尽头那间透着微光,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

姜橙心头一紧,快步走去。牢房里,阿冉被锁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她的胎记处插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金针,每一根都连着一条红线,延伸到房间中央的一个青铜鼎中。

"阿冉!"姜橙冲上前。

阿冉虚弱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该来...快走..."

景殊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容易了,像是故意让我们找到..."

话音未落,铁门砰地关闭。一个阴森的笑声在牢房内回荡:"聪明的小密探,可惜晚了。"

青铜鼎中的红线突然绷直,阿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姜橙扑上去想拔掉金针,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别白费力气了。"明穹的身影缓缓浮现,黑袍无风自动,"连命咒已成,她代你受了十八年的苦,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姜橙怒视他:"你骗我!"

"不全是。"明穹微笑,"你确实是公主,阿冉也确实是你姐姐。只不过,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提供不老不死的生命源泉。"

他抬手一挥,姜橙和景殊被无形力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明穹走到阿冉面前,拔出一根金针,阿冉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住手!"姜橙挣扎着,"你要什么?"

"很简单,"明穹俯视她,"你的命格。双月同天时,双子相融,将产生无上的生命力。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十八年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知道这是什么吗?那些三月三少女的精华。只差最后一样——真公主的血。"

明穹抓起姜橙的手,用金针一刺。一滴血落入瓶中,液体顿时沸腾起来,发出刺目的红光。

"完美。"明穹陶醉地嗅了嗅,"现在,让我们为仪式做准备吧。"

他念动咒语,姜橙和景殊被红线缠绕,拖向不同方向。阿冉的锁链自动解开,她像提线木偶般漂浮起来,被红线牵引着移向姜橙。

"双月同天时,你们将合二为一,而我..."明穹大笑,"将获得永恒的生命!"

就在阿冉即将碰到姜橙的瞬间,景殊突然挣脱束缚,一剑斩断红线。明穹怒吼一声,挥手打出一道黑气,景殊被击飞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景殊!"姜橙尖叫。

阿冉跌落在地,艰难地爬向姜橙:"铃...铛..."

姜橙会意,用还能活动的手摇响了青铜铃铛。清脆的铃声在牢房中回荡,明穹痛苦地捂住耳朵:"闭嘴!"

铃声中,阿冉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明穹,抱住他的腿:"跑..."

姜橙身上的红线松动了。她挣扎着爬向景殊,扶起他往外冲。身后传来明穹的怒吼和阿冉的惨叫,但她不敢回头。

两人跌跌撞撞跑出地宫,身后传来隆隆的震动声——明穹追来了!

"分头走!"景殊推开姜橙,"去找我老师,太常令府有密道出城!"

"不!我不能丢下你!"

景殊突然捧住她的脸,"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三月三之夜一定要远离王宫!"

说完,他转身朝反方向跑去,故意弄出响声引开追兵。姜橙含泪躲进一条暗巷,耳边回响着景殊最后的警告和阿冉痛苦的呼唤。

她摸了摸腰间的铃铛,下定决心——她不会逃,也不会让阿冉和景殊白白牺牲。双月同天之夜,她一定会回来,结束这一切。

第七章 双生真相

姜橙在暗巷中蜷缩到天亮。

景殊没有回来。

姜橙摸出景殊之前给她的令牌,用斗篷遮住脸,向太常令府走去。

府门前的侍卫拦住她:"何人?"

姜橙亮出令牌:"靖安司密探,求见太常令大人。"

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匆匆进府通报。不多时,姜橙被引入一间偏僻的书房。太常令——昨日王宫中见到的那位威严官员——正在书案前翻阅文件。

"景殊的手下?"太常令头也不抬地问。

"他的...朋友。"姜橙斟酌着用词,"景殊被抓了,在大祭司的地牢里。"

太常令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头打量姜橙:"你就是那个医女。大祭司今早送来密信,说宫中混入了刺客。"

"我不是刺客。"姜橙直视他的眼睛,"我是十八年前被送出宫的公主。"

太常令的表情凝固了。良久,他起身锁上门窗,从暗格中取出一幅画卷展开——画中是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并排躺在一张锦被上,胸口处各有一个小小的月牙胎记。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太常令声音低沉,"当年冷宫之事,我是少数知情的朝臣之一。"

姜橙的心跳加速:"您相信我的身份?"

"归魂铃不会认错主人。"太常令指向姜橙腰间的铃铛,"更何况..."他递过一面铜镜,"看看你的眼睛。"

姜橙望向镜中——她的瞳孔边缘泛着一圈极淡的银光,如同月晕。

"月神双子的标记,"太常令解释,"阿冉眼中也有,只是被咒术遮蔽了。"

"阿冉...她真是我姐姐?"

太常令点头,取出一本陈旧册子:"这是当年冷宫记录。先王后——你的生母——被当时的王后陷害,提前催产。生产后力竭而亡,你们姐妹则被带走。"

姜橙翻开册子,手微微发抖。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永和十七年三月三,冷宫诞双子,王后命大祭司处置。一者留为容器,一者献祭。宫女阿冉抗命,私送次女出宫..."

"阿冉...是那个宫女的名字?"

"是的。她冒死将你送出宫,自己却被抓回。王后震怒,命大祭司将她的名字转嫁给你姐姐,作为羞辱和永恒的提醒——你姐姐从公主沦为宫女,而她真正的名字被永远抹去了。"

姜橙胸口发闷。难怪阿冉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复杂的情感——既是姐妹,又是她苦难的根源。

"大祭司说双生子相融能产生强大的生命力..."

"谎言。"太常令冷笑,"真相恰恰相反。双月同天之夜,双子血脉相连,能破除一切邪术。大祭司和王后靠吸食他人生命延续青春,而你们的结合会终结这一切。"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太常令警觉地收起册子:"进来。"

一个侍卫慌张闯入:"大人,不好了!靖安司被围,大祭司指控他们窝藏刺客!"

太常令脸色骤变:"看来我们的谈话被发现了。"他快速写下一张纸条塞给姜橙,"去城南废弃的月神庙,那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我会设法救景殊。"

姜橙握紧纸条:"不,我要去救阿冉和景殊。"

"你去了只会正中大祭司下怀。"太常令严肃地说,"双月同天就在明晚,他一定会用尽手段抓你。"

"那就更要快了。"姜橙坚定地说,"请您告诉我地宫的另一个入口。"

太常令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突然笑了:"你确实像你母亲。"他取出一张地图,"这条密道直达地宫最底层,但危险重重。"

姜橙仔细记下路线,正要离开,太常令又叫住她:"等等。"他从柜中取出一个小木盒,"你母亲留下的,本来打算在你周岁时给你。"

木盒中是一枚银针,针尾做成新月形状,闪着微光。

"月魄针,"太常令说,"能破一切邪障。"

姜橙郑重收好,从后门离开太常令府。街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她压低斗篷,混入人群向王宫方向移动。

按照地图所示,密道入口在王宫西侧一处枯井中。姜橙绕到宫墙外的小树林,果然找到那口被杂草掩盖的枯井。

井壁湿滑,长满青苔。姜橙小心攀爬而下,在约两人深的位置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凹槽。按下后,井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通道狭窄低矮,姜橙只能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说不清的腥气,像是陈年的血锈。黑暗中,她的铃铛发出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前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栅栏,透过缝隙能看到另一侧是个石室,墙上挂着镣铐,角落堆着白骨。

姜橙轻轻推开栅栏,钻入石室。这里似乎是地宫的刑讯室,各种可怕的刑具挂在墙上,有些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一扇半掩的门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她屏息靠近,推开门缝窥视——景殊被锁在墙上,衣衫破碎,身上满是鞭痕和灼伤。一个黑袍人正用烧红的铁钳逼近他的胸口。

姜橙的血液瞬间沸腾。她无声地取出月魄针,在门开的瞬间射出。银针精准刺入黑袍人后颈,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就软倒在地。

"姜...橙?"景殊艰难地抬头,声音嘶哑,"你怎么..."

"别说话。"姜橙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心不断下沉——除了外伤,还有阴气侵入肺腑的迹象。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撒在最严重的伤口上。

景殊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牙忍住不叫出声:"大祭司...知道你来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姜橙解开锁链,扶他坐下,"阿冉在哪里?"

"上层祭坛...明晚仪式..."景殊喘息着,"姜橙,你必须走...大祭司和王后都想要你的命..."

"我不会丢下你们。"姜橙坚定地说,撕下衣角为他包扎,"太常令告诉我了,我是公主,阿冉是我姐姐。"

景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姜橙的手停在半空。

景殊避开她的目光:"我的任务...就是寻找流落的公主。但当我发现是你时..."他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涌出,"我本想带你远离这一切..."

姜橙胸口发紧。又一个谎言。但她此刻没有时间纠结这个,景殊的状况正在恶化。

"能走吗?我们得找到阿冉然后离开。"

景殊勉强点头,在姜橙搀扶下站起。两人悄悄摸出刑讯室,沿着螺旋石阶向上。越往上,空气中的腥甜味越浓,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香气,像是多种花香混合。

"王后来了。"景殊低声道,"那是她身上的香气。"

石阶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门缝中透出摇曳的火光。姜橙小心推开门缝,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绞痛——

圆形祭坛中央,阿冉被锁在一张石床上,身上插着七根金针,每根针都连着红线,延伸到房间四角的铜盆中。她的胎记处溃烂得更严重了,流出暗色的脓血。

更可怕的是祭坛旁站着的人——王后。近看才发现,她那完美的容颜不过是精致的伪装。脖颈处的皮肤已经松弛起皱,手上的青筋凸起,如同老树盘根。

"时辰快到了,明穹。"王后的声音也不再年轻,带着嘶哑,"你确定那个小贱人会来?"

大祭司站在阴影中,黑袍与黑暗融为一体:"归魂铃会带她来。血脉相连,她无法抗拒。"

"十八年了..."王后抚摸着自己的脸,"每次吸食那些少女的生命都只能维持短暂的光鲜。这次终于能彻底解脱了。"

"只要双子相融,您将青春永驻。"明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而黎国气运,也将归我们所有。"

姜橙的手紧握成拳。景殊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就在这时,阿冉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看向门缝——她感应到了姜橙的存在!

"有人!"阿冉突然尖叫起来,"我感觉到她了!她来了!"

大祭司和王后警觉地环顾四周。姜橙和景殊急忙后退,却撞上了身后的巡逻守卫。

"刺客在这里!"守卫大喊。

景殊推开姜橙:"跑!"

混乱中,姜橙被景殊推向一条侧道,而他转身迎上追兵。大祭司的咒语声响起,一道黑光击中景殊后背,他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景殊!"姜橙想冲回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太常令拦住。

"走!"太常令塞给她一把钥匙,"去神殿密室,那里有破解禁术的方法!"说完,他拔剑冲向大祭司。

姜橙犹豫了一瞬,看到景殊挣扎着爬起,对她做出口型:"去!"

她咬牙转身,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神殿奔去。身后打斗声、咒语爆炸声交织,还有王后尖利的叫骂。每跑一步,心都像被撕裂一次,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神殿空无一人,守卫都被调去地宫了。姜橙找到密室入口,用太常令给的钥匙打开。密室内只有一面铜镜,与之前见过的不同,这面镜子上布满裂痕,像是曾被击碎又拼合起来。

镜前放着一本古旧的书册,翻开的那页正记载着"以命易命"禁术的破解之法:

"双子血脉相连,月魄针为引,归魂铃为媒,以血破血,以命换命..."

姜橙还未读完,神殿大门就被撞开。大祭司站在门口,黑袍破损,嘴角带血,但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

"聪明的公主,"他冷笑,"找到了破解之法,可惜太迟了。"

姜橙后退几步,背抵铜镜:"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我父王的祭司!"

"你父王?"明穹大笑,"那个懦弱的废物?他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黎国需要真正的强者统治!"

他抬手一挥,姜橙被无形力量提起,重重摔在地上。铃铛滚落一旁,月魄针也从怀中掉出。

"月魄针!"明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太常令那老东西果然藏了一手。"他用黑气将针卷起,捏在手中,"现在,跟我回祭坛。你姐姐等着呢。"

姜橙挣扎着爬向铃铛,却被明穹一脚踩住手腕:"别费心了。双月同天将至,一切都将终结。"

就在这时,铜镜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镜面如同水波荡漾,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阿冉?"姜橙惊呼。

镜中的阿冉比现实中更加憔悴,但眼神清明。她伸出手,穿过镜面抓住明穹的脚踝:"放开我妹妹!"

明穹大惊,急忙后退:"不可能!你怎么能使用忆镜?!"

阿冉的半个身体已经探出镜面:"血脉相连...你忘了..."她看向姜橙,"摇铃!"

姜橙趁机抓起铃铛,用力摇晃。清脆的铃声中,月魄针从明穹手中挣脱,飞回姜橙手中。

"不!"明穹怒吼,扑向姜橙。

阿冉完全冲出镜面,用身体挡住明穹:"妹妹,用针...刺我们俩的胎记...快!"

姜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当明穹的黑气贯穿阿冉胸膛的瞬间,姜橙将月魄针刺入自己和阿冉的胎记。

一道银光爆发,将三人笼罩。姜橙感到一股暖流从胎记处涌入,与阿冉的痛苦、记忆、生命力交织在一起。明穹的惨叫声中,她看到了过去的一切——

冷宫中的出生,母亲临终的眼泪,阿冉冒死将她送出宫,王后和大祭司的阴谋,还有那些被献祭的少女...

银光越来越强,明穹的身体开始崩解:"不!这不可能!咒术还未完成!"

"正是因为它未完成。"阿冉虚弱地微笑,"完整的咒术需要双月同天时的自愿献祭...而现在,是自愿的破解..."

明穹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化为黑烟消散。银光也随之减弱,阿冉倒在姜橙怀中,呼吸微弱。

"姐姐..."姜橙泪如雨下。

阿冉抬手抚摸她的脸:"终于...能保护你一次了..."她的手无力垂下,胸口不再起伏。

姜橙抱紧阿冉尚有余温的身体,痛哭失声。她甚至没注意到神殿大门再次被撞开,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橙!"

景殊浑身是血,踉跄着跑来,身后跟着太常令和几名侍卫。

"大祭司...王后..."姜橙哽咽着说。

"都结束了。"景殊跪在她身旁,轻抚阿冉的额头,"王后在大祭司死的瞬间迅速衰老...现在已经断气了。"

太常令上前检查阿冉,叹息道:"她用自己的生命为引,破了禁术。"

姜橙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月魄针:"不,还有希望!禁术记载'以血破血,以命换命'..."她看向太常令,"我的血能救她,对吗?"

太常令面色凝重:"理论上可以,但你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一半的寿命。"

姜橙毫不犹豫地拿起针:"告诉我怎么做。"

景殊想阻拦,却被她坚定的眼神制止。太常令指导她用针划开自己和阿冉的手掌,然后十指相扣。

"念这段话。"他指着古籍上的咒文。

姜橙一字一句地念出古老咒语。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感到一阵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被硬生生抽走。与此同时,阿冉的胸口开始微弱起伏,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

"成功了..."太常令惊叹。

姜橙虚弱地微笑,随后眼前一黑,倒在景殊怀中。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景殊焦急的呼唤,和远处传来的钟声——双月同天的时刻,到了。

第八章 血脉觉醒

姜橙在一片银光中沉浮。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数闪烁的记忆碎片环绕着她。她看到冷宫中母亲临死前的眼泪,看到阿冉偷偷将一个婴儿交给陌生宫女,看到大祭司在襁褓中的阿冉胸口刻下咒文...

"回去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时候未到。"

姜橙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她立刻又闭上了。她躺在一张简朴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粗布被子,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问道。

姜橙转头,看到阿冉坐在床边,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她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有血迹渗出。

"姐姐..."姜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倒。

阿冉按住她:"别急。你失去了一半生命力,需要时间恢复。"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姜橙急切地抓住阿冉的手:"明穹...王后..."

"都死了。"阿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大祭司形神俱灭,王后...那个毒妇在禁术被破的瞬间化为枯骨。"

姜橙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简陋——墙壁斑驳,屋顶漏光,显然不是王宫或太常令府。"这是哪里?景殊呢?"

"废弃的月神庙。景殊去查探情况了。"阿冉递来一碗药汤,"喝吧,对你的恢复有帮助。"

药汤苦涩难以下咽,但姜橙还是强迫自己喝完。随着液体流入喉咙,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力气慢慢回归。

"你救了我。"阿冉突然说,"用一半的寿命。"

"你救了我很多次。"姜橙微笑,"这次换我了。"

阿冉的表情复杂起来:"你不明白...我不仅仅是救你。这十八年来,我...我承受的一切痛苦,本该是你的。"

"什么意思?"

阿冉望向窗外,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阴影:"那个毒妇不是真正的王后。她原本只是个宫女,毒死了真正的王后,又用邪术伪装成她的样子。"

姜橙瞪大眼睛:"那我们的生母..."

"是真正的王后。"阿冉点头,"她发现宫女怀孕——孩子是先王的,但宫女地位卑微,孩子注定为奴。于是她策划了这一切:毒杀王后,催产我们,然后..."

"然后利用双生子施展禁术。"姜橙恍然大悟,"所以她给你取名阿冉,是为了羞辱你?"

"不仅如此。"阿冉苦笑,"她将我们命运相连,让你承受所有伤害病痛,而我...享受健康与长寿。"

姜橙如遭雷击。所以那些噩梦,那些莫名的疼痛,都是阿冉在承受她的苦难?

"不对..."姜橙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现在..."

"因为禁术被部分破解了。"阿冉解释,"大祭司死后,连接逆转了。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伤痛共享,生命相连。"

门外传来脚步声,阿冉警觉地站起,直到认出是景殊才放松下来。景殊推门而入,看到姜橙醒了,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情况不妙。"他关上门,声音低沉,"朝堂大乱,各方势力都在争夺王位。更糟的是,有人散布谣言,说双子公主是祸国根源,必须处死。"

阿冉冷笑:"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想趁乱上位。"

"太常令呢?"姜橙问。

景殊摇头:"他力挺你们姐妹,但孤掌难鸣。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们。"他看向姜橙,"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古都。"

"不。"姜橙坐起身,虽然虚弱但语气坚定,"我们是王室血脉,黎国合法的继承人。逃跑只会坐实谣言。"

"那你打算怎么做?"景殊皱眉,"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姜橙摸向腰间的铃铛——它还在,尽管光泽暗淡了许多。"证明我们的身份。"

"怎么证明?"

"三月三庆典。"阿冉突然说,与姜橙对视一眼,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明天就是三月三,按照传统,王室成员要在太庙主持祭祀。"

景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你们疯了?那正是他们等着抓你们的时候!"

"正因如此,他们想不到我们敢出现。"姜橙下床站立,双腿虽然发抖但撑住了,"我们需要太常令的帮助。"

景殊还想反对,阿冉已经点头:"妹妹说得对。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机会。"

"责任?"景殊突然发怒,"你们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姜橙刚失去一半寿命,阿冉你胸口的伤还没愈合!这不是责任,是自杀!"

姜橙从未见过景殊如此激动。他双眼发红,拳头紧握,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景殊..."她轻声唤道。

"不,你们不明白!"景殊声音嘶哑,"我奉命寻找公主,保护公主,不是为了看你们去送死!"

阿冉敏锐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奉命?"

景殊语塞,避开姜橙的目光。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最终被门外的一阵异响打破。

"有人来了。"阿冉警觉地站到窗边,"很多脚步声。"

景殊迅速熄灭了灯,从门缝窥视:"士兵...还有祭司。"

"找我们的。"姜橙的铃铛开始轻微震动,"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景殊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太常令...今早我告诉他你们在这里养伤..."

"你!"阿冉怒目而视。

"我以为他能帮忙!"景殊辩解,"他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姜橙按住阿冉的手:"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后门?"

"被堵住了。"景殊检查后回报,"我们得突围。"

阿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姜橙心头一紧:"不,是我得突围。"她转向姜橙,"妹妹,记得我说过吗?终于能保护你一次了。"

"不行!"姜橙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三个人目标太大。"阿冉温柔但坚定地掰开姜橙的手指,"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证明我们的血脉,拯救黎国。"她看向景殊,"带她从密道走,去太庙地宫。明日庆典,务必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暴的敲门声。阿冉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布塞给姜橙:"母亲留下的,本来是一对。我这块已经没用了。"

布中包裹着一枚精致的银簪,簪头是新月抱日的图案。

"阿冉..."姜橙泪水盈眶。

"走吧。"阿冉推她向暗门,"记住,明日正午,太庙见。"

景殊拉着姜橙钻入暗门,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姜橙看到阿冉挺直腰背,主动打开了神庙大门。

"你们找谁?"阿冉的声音冷静高傲。

"公...前朝余孽!抓住她!"

暗门关闭,隔绝了后续的声响。姜橙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跟着景殊在狭窄的地道中爬行。地道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土腥气。她的铃铛发出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前路。

"对不起。"景殊突然在前方说道,"我不该擅自联系太常令。"

姜橙没有回答。太多情绪在胸中翻腾——对阿冉的担忧,对身世的震惊,对景殊的复杂感受...她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个。

爬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地道开始向上倾斜。景殊停下,示意安静。上方隐约传来水流声。

"护城河下的排水道。"他低声解释,"通往太庙后方。"

推开伪装成石块的出口,两人钻出地道。夜色已深,太庙高大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庄严而神秘。奇怪的是,庙前竟有火光和人声。

"有人在守夜。"景殊拉着姜橙躲到一棵大树后,"我们得另找入口。"

就在这时,姜橙的铃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她按住铃铛,却无法阻止它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的守卫立刻警觉地转头。

"谁在那里?"

景殊咒骂一声,拉着姜橙就跑。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两人绕着太庙外墙奔跑,寻找可以藏身或进入的地方。

"那边!"姜橙指向一扇半掩的小门。

两人冲进门内,景殊迅速反锁。他们身处一个狭小的储物室,堆满了祭祀用品。追兵的脚步声从门外经过,渐渐远去。

"暂时安全了。"景殊喘息着说,"但我们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

姜橙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去一半生命力的影响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踉跄了一下,被景殊及时扶住。

"你需要休息。"他担忧地说,"地宫入口就在附近,那里应该安全。"

姜橙勉强跟着景殊穿过几道暗门,来到一个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是一口井,井沿刻着古老的符文。

"太庙地宫入口。"景殊解释,"只有王室血脉能开启。"

姜橙上前,发现井水异常清澈,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她无意识地伸手触碰水面,指尖刚接触到水,整个井突然亮起银光。

"血脉确认。"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月神双子,准入。"

井水向两侧分开,露出螺旋向下的石阶。景殊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传说是真的..."

两人沿石阶而下,来到一个宏伟的地下宫殿。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宝石,照亮了整个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两座玉棺,棺盖上分别雕刻着新月和满月的图案。

"这是..."

"王室陵寝。"景殊敬畏地说,"只有最尊贵的王室成员才能安葬在这里。"

姜橙走近玉棺,发现新月图案的那座棺盖上有熟悉的纹样——与她胎记一模一样的月牙。棺内空无一物,但底部铺着一块绣有凤凰的锦缎,上面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致我的女儿"。

姜橙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

"我亲爱的孩子,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禁术已被打破。请原谅母亲的无力保护。你的名字是姜橙,取'日月同辉'之意。你与姐姐乃黎国希望,月神赐福之子。玉棺下有王室秘宝,愿助你匡扶正义。——永远爱你的母亲"

姜橙的泪水打湿了信纸。景殊默默站在一旁,给她空间处理情绪。

擦干眼泪,姜橙按照信中指示,找到玉棺下的暗格。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银盒,盒中放着一枚戒指——戒面是半轮月亮,内侧刻着"橙"字。

"月神戒。"景殊倒吸一口气,"王室正统的象征。"

姜橙戴上戒指,大小刚好。就在戒指套入手指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虚弱感减轻了,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晰。

"感觉如何?"景殊关切地问。

"好多了。"姜橙活动手指,"就像...它本就属于我。"

景殊微笑:"因为它确实属于你,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让姜橙心头一颤。她看向另一座玉棺——满月图案的那个:"那是阿冉的?"

景殊点头:"按照传统,双生子一个代表新月,一个代表满月。"

姜橙走近查看,这座玉棺下同样有暗格,但里面空空如也。

"阿冉的那枚戒指应该在她身上。"景殊推测,"或者被王后拿走了。"

姜橙突然想起阿冉给她的银簪:"她给了我这个。"她取出簪子,发现簪尾有个细小的凹槽,"看起来...像是能插入什么。"

景殊检查后恍然大悟:"是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但还缺一部分——戒指和簪子必须一起使用。"

"所以明天我们不仅要去庆典,还得找到阿冉..."姜橙忧虑地说。

夜深了,两人决定在地宫休息。景殊找来一些祭祀用的绸缎铺在地上,做成简易床铺。姜橙累极了,几乎一躺下就陷入半昏迷状态。

朦胧中,她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不是她的痛,而是阿冉的!通过血脉连接,她看到阿冉被关在一个铁笼中,身上又添新伤。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正在审问她。

"说!另一个公主在哪里?"

阿冉冷笑:"你永远找不到她。"

男子暴怒,用烧红的铁钎刺入阿冉的肩膀。姜橙同步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尖叫着醒来。

"姜橙!"景殊立刻来到她身边,"怎么了?"

"阿冉...他们在折磨阿冉!"姜橙抓住胸口,那里明明没有伤口却疼痛难忍,"我们必须救她!"

景殊按住激动的姜橙:"冷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姜橙描述了她"看"到的场景,景殊脸色越来越凝重:"是摄政王殷煌。先王的弟弟,一直野心勃勃想篡位。"

"我们得现在就去救她!"

"不行!"景殊坚决地说,"那正是他想要的——把你们姐妹一网打尽。阿冉牺牲自己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不能辜负她!"

姜橙知道景殊说得对,但血脉相连的痛苦几乎让她发狂。就在这时,戒指突然发出柔和的银光,缓解了她的疼痛。

"坚持到明天。"景殊轻声说,"等你在众人面前证明身份,就能以公主的名义救阿冉了。"

姜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看向地宫顶部,想象着上面的太庙和即将到来的庆典。明天,一切都将见分晓——要么重归王座,要么万劫不复。

第九章 三月三的黎明

三月三的清晨,太庙地宫中,姜橙被一阵钟声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戒指正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景殊已经醒了,正在检查几把短剑和符咒。晨光透过地宫顶部的气孔洒落,为石室镀上一层金边。

"什么时辰了?"姜橙坐起身,感到比昨日好了许多。

"辰时初。"景殊递给她一杯水和几块干粮,"庆典午时开始,我们得提前准备。"

姜橙小口喝水,胸口仍隐隐作痛——阿冉的痛。通过血脉连接,她能感觉到姐姐还活着,但状况不佳。

"我昨晚又梦到了那个场景。"她放下杯子,"冷宫中,母亲生我们时的情景。还有...那个宫女替换孩子的过程。"

景殊坐到她身边:"记得细节吗?"

"很模糊。"姜橙揉着太阳穴,"但那宫女手腕上有个特别的胎记,像蛇缠绕月亮的形状。"

景殊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确定?"

"怎么?你见过?"

景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摄政王殷煌手腕上就有这样一个胎记。我一直以为只是巧合..."

姜橙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他们可能是兄妹。"景殊站起身,来回踱步,"这就解释了很多事——为什么殷煌如此热衷追杀你们,为什么他支持王后的暴政..."

"因为那个假王后是他的同谋。"姜橙恍然大悟,"他们一起策划了这一切。"

景殊点头:"很可能当年宫女怀孕后,殷煌意识到可以利用这个孩子谋权。他们毒死真王后,宫女伪装成王后,生下孩子后宣称是王后所出..."

"但生下的却是双胞胎。"姜橙接上他的思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所以他们将计就计,一个留作'容器',一个送走备用。"景殊眼中闪过愤怒,"这些年来,他们靠禁术维持权力和青春,同时搜捕你以防万一。"

姜橙握紧戒指,银光微微增强:"今天一切都会结束。"

两人简单收拾后离开地宫。太庙外围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参加庆典的民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姜橙披着斗篷遮住脸,混在人群中观察。

庙前广场搭起了高台,装饰着鲜花和彩带。一队侍卫正在布置场地,中央摆着一张华丽的座椅——想必是为摄政王准备的。更引人注目的是座椅旁的一个铁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冉!"姜橙差点喊出声,景殊及时捏了捏她的手。

阿冉的状况比姜橙感应到的还要糟糕。她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满是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胸口那个溃烂的胎记,现在变成了可怕的青黑色。但她的眼神依然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他们把她当展示品。"景殊低声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杀鸡儆猴。"

姜橙咬紧牙关才忍住冲出去的冲动:"我们得按计划行事。"

计划很简单——等庆典开始,摄政王当众宣布"处置前朝余孽"时,姜橙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自己的公主身份。景殊则联系太常令和仍忠于王室的旧部,控制局面。

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随着日头升高,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景殊悄悄离开去联络帮手,姜橙则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她的铃铛藏在袖中,轻微地震动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午时将至,号角声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摄政王殷煌身着华服,在侍卫簇拥下缓步走向高台。他约莫五十岁左右,面容威严,举手投足间透着上位者的气势。当经过铁笼时,他故意停下,对阿冉说了什么,引得周围侍卫大笑。

姜橙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仔细观察殷煌的手腕,果然在袖口隐约看到一个暗色胎记——蛇缠月,与梦中宫女一模一样。

殷煌登上高台,抬手示意安静。人群的喧哗渐渐平息。

"黎国的子民们!"他的声音洪亮有力,"今日三月三,本应是我黎国欢庆之日。然而..."

他指向铁笼中的阿冉:"前朝余孽未清,妖女祸国!此女勾结邪术,害死王后与大祭司,意图颠覆我黎国!"

人群中响起愤怒的喊声。姜橙心沉了下去——殷煌颠倒黑白的本事比她想象的更厉害。

"按律当处火刑!"殷煌继续煽动,"但本王仁慈,只要她供出同党,可免一死!"

侍卫打开铁笼,粗暴地将阿冉拖到台前。她虚弱得几乎站不稳,但当侍卫强迫她跪下时,她硬是挺直了脊背。

"我没有同党。"阿冉的声音虽弱却清晰,"倒是你,殷煌,手腕上的胎记可还认得?"

殷煌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手腕。

"三十八年前,一个手腕有同样胎记的宫女爬上了先王的床。"阿冉继续道,声音神奇地传遍广场,"怀孕后,她与兄长合谋毒杀王后,伪装身份..."

"住口!"殷煌怒吼,"把这妖女的舌头割了!"

侍卫拔出匕首逼近阿冉。姜橙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掀开斗篷,冲向高台。

"住手!"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神奇地让全场安静下来。戒指和铃铛同时发出耀眼光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殷煌眯起眼睛:"又来一个送死的。抓住她!"

几名侍卫冲向姜橙,却在接近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姜橙每走一步,戒指的光芒就更盛一分。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这景象太不寻常了。

"我是姜橙,先王与王后的女儿,黎国正统继承人。"姜橙登上高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位是我姐姐,真正的公主。而殷煌和他假冒王后的妹妹,才是谋权篡位的罪人!"

殷煌冷笑:"荒谬!谁能为证?"

"我能。"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太常令在景殊和几名侍卫护送下走出,"先王临终前曾密诏于我,言明双生子之事,并命我暗中寻找流落民间的公主。"

殷煌脸色铁青:"太常令老糊涂了!这分明是妖女惑众!"

"那这又作何解释?"姜橙高举戴戒指的手,戒指在阳光下如小太阳般耀眼,"月神戒,王室正统象征,只有真正的血脉能唤醒它的力量!"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许多老人甚至跪了下来,口中念着"月神保佑"。

殷煌见势不妙,突然拔剑指向阿冉:"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今日我就要黎国人看看,反抗本王的下场!"

剑光一闪,直取阿冉咽喉。姜橙想冲过去却来不及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冉胸口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银光,与姜橙的戒指光芒相撞,形成一道光幕挡住了剑锋。

"双月同天..."阿冉轻声道,抬头望向天空。

人群跟着抬头——明明是正午,天空中却清晰可见两轮月亮,一银一红,缓缓靠近。

"不!"殷煌歇斯底里地大喊,"弓箭手!射死她们!"

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现身,箭雨倾泻而下。姜橙本能地扑向阿冉,同时摇响铃铛。铃音与戒指光芒交织,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姐妹俩笼罩其中。

箭矢在接触光罩的瞬间化为灰烬。殷煌见状,亲自拿起一把长弓,搭上一支漆黑的箭——箭头泛着诡异的紫光,明显涂了剧毒。

"去死吧,小杂种!"他狞笑着放箭。

毒箭穿透光罩,直指姜橙心口。阿冉突然推开姜橙,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阿冉!"姜橙接住倒下的姐姐,泪水模糊了视线。

阿冉胸口插着毒箭,却面带微笑:"终于...真正保护了你一次..."她艰难地取出一样东西——一枚满月形状的戒指,"用它...与你的...合二为一..."

姜橙接过戒指,与自己的一碰。两枚戒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即融合成一把小巧的银钥匙。

"太庙...祭坛..."阿冉气息越来越弱,"放上去...就能..."

她没能说完,眼神开始涣散。姜橙紧紧抱住她:"不!你不能死!我们才刚刚相认!"

"记住...我们是...月神双子..."阿冉的手无力垂下,"永远...相连..."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阿冉的身体突然化为无数光点,升上天空,与双月融为一体。与此同时,姜橙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阿冉的生命力通过血脉连接传给了她。

殷煌见阿冉消失,更加疯狂:"杀了她!杀了所有人!"

他的侍卫冲向人群,场面大乱。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景殊率领一队精锐士兵冲入广场,迅速控制局面。

"殷煌谋反证据确凿!"景殊高喊,"放下武器者免死!"

大部分侍卫犹豫了,少数死忠则护着殷煌试图突围。姜橙站起身,手中紧握那把银钥匙,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悲伤的火焰。

"殷煌!"她的声音不再柔弱,而是充满了王者的威严,"你和你妹妹的罪行,今日必须偿还!"

殷煌狂笑:"就凭你?一个小丫头?"

姜橙不再多言,转身向太庙奔去。景殊见状,立刻带人跟上,同时命令其余士兵控制广场。

太庙内空无一人,所有祭司都去参加庆典了。姜橙直奔主祭坛,那里摆放着各种祭祀用具。最中央是一个凹槽,形状与她手中的钥匙完美吻合。

"这是什么?"赶来的景殊问。

"阿冉说放上去就能..."姜橙将钥匙放入凹槽,轻轻一转。

整个太庙震动起来,祭坛中央缓缓升起一根水晶柱,柱中封印着一卷竹简。姜橙伸手触碰水晶,柱子立刻化为无数光点消散,竹简落入她手中。

"黎国玉册..."太常令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竹简后跪了下来,"王室正统的最终证明!"

姜橙展开竹简,上面详细记载了双生子的出生,以及王后遇害的真相。最令人震惊的是末尾的预言:

"月神双子,一隐一现。双月同天,真伪立辨。隐者现时,伪者必亡。"

"阿冉是'现',被留在宫中作为明面上的公主。"景殊恍然大悟,"而你是'隐',被秘密送走,作为最后的希望。"

太常令老泪纵横:"先王英明啊!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三人跑出去看,只见天空中双月交辉,投射下一道光柱,正好笼罩在高台上。光柱中,阿冉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微笑着指向姜橙,然后化为无数光点洒向人群。

被光点触及的人,身上的伤病奇迹般痊愈了。而殷煌和他的死忠则痛苦地蜷缩起来,他们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斑,像是某种诅咒。

"月神审判..."太常令喃喃道。

景殊抓住时机,带人冲上高台,将殷煌及其党羽一举擒获。姜橙则被民众团团围住,无数人跪拜高呼"公主万岁"。

当夜,黎国朝堂大洗牌。在太常令和景殊的支持下,姜橙以唯一王室继承人的身份暂摄朝政。殷煌和假王后的同谋被一一揪出,而那些被迫参与的大臣则得到了宽恕。

三天后,阿冉的衣冠冢与真王后合葬。葬礼上,姜橙亲手将两枚戒指放在棺中。

"姐姐,你终于可以和母亲团聚了。"她轻声说,泪水滴在棺木上。

葬礼结束后,姜橙站在王宫最高处,俯瞰整个古都。景殊悄然来到她身边,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接下来怎么办?"景殊终于开口,"黎国需要一位君王。"

姜橙望向远方:"我需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君王。"她转向景殊,"你会帮我吗?"

景殊单膝跪地:"我的剑永远为您所用,公主殿下。"

姜橙扶起他:"不是作为侍卫,景殊。"她脸微微发红,"作为...我的伴侣。"

景殊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我出身寒微..."

"我不在乎。"姜橙坚定地说,"在我最无助时,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景殊深深看着她,终于点头:"如您所愿...我的公主。"

一个月后,姜橙正式加冕为黎国女王。她废除了一系列残酷旧制,特别是那些与邪术相关的律法。在原来玄衣门的神殿遗址上,她建立了全国最大的医馆,专门救治那些被禁术伤害的人。

景殊成为她的护卫将军,同时负责重组靖安司,肃清殷煌余党。太常令则担任辅政大臣,帮助姜橙处理朝政。

每年的三月三,黎国不再举办奢华的庆典,而是改为纪念日。民众自发前往太庙献花,祭奠阿冉和所有在动乱中死去的人。

姜橙总会在这天独自来到太庙地宫,坐在阿冉的玉棺旁,轻声诉说这一年的变化。有时,她会感觉一阵微风拂过脸颊,仿佛姐姐在回应她。

青铜铃铛被她郑重地保存在寝宫中,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佩戴。而每当摇响它时,姜橙总觉得能听到阿冉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她们初遇时那样。

黎国迎来了新的时代,一个没有邪术、没有阴谋的时代。在月神双子的保佑下,这片土地终于恢复了和平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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